深夜,写字楼格子间。
乔安安,25岁,普通HR,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考勤表和没写完的PPT,眼皮重若千斤。
心脏一阵熟悉的、被攥紧似的抽痛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剧烈。
“不行…明天…还得交…” 意识坠入黑暗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这破班…谁爱上谁上吧…”冰冷,坚硬,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劣质熏香和淡淡霉味的空气。
乔安安,不,此刻涌入脑海的混乱信息告诉她,她是苏窈,大胤朝卫国公府的九小姐,年方十五。
“唔…” 喉咙干得冒烟,她想抬手,却发现这具身体软绵绵的,连动动手指都费劲。
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光线昏暗。
头顶是洗得发白的青色帐幔,边角还打着补丁。
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硌得骨头生疼。
环顾西周,房间狭小简陋,除了一桌一椅一个旧衣柜,几乎空无一物。
窗户纸破了个洞,冷风嗖嗖往里灌。
记忆碎片洪水般冲撞:生母,一个叫芸娘的卑微侍妾,在她五岁时“病逝”了。
当家主母柳明漪,那张总是带着三分假笑、七分刻薄的脸。
嫡出的三姐苏玉嫱,最爱带着丫鬟来她这“破落户”炫耀新得的首饰衣裳,顺便掐她几下取乐。
还有个恶毒的预言,像跗骨之蛆——一个云游老道曾指着襁褓中的她说:“此女命格奇诡,恐难养过及笄。”
及笄?
苏窈(乔安安的灵魂接管了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
原主记忆里,离十五岁生辰,好像只有不到三个月了?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九小姐?
您醒了?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一个带着浓重惊喜和哽咽的声音响起。
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深蓝布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憔悴却眼神慈祥的老妇人快步走进来,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粗瓷碗,碗口冒着微弱的热气。
这是顾嬷嬷。
记忆瞬间清晰,她是生母芸娘留下的唯一忠仆,也是这具身体在这冰冷府邸里唯一的依靠和温暖。
顾嬷嬷坐到床边,试了试苏窈额头的温度,松了口气:“烧总算退了些。
您昏迷了一天一夜,可吓死老奴了。”
她把碗递过来,“快,趁热把这药喝了,驱驱寒气。”
药?
苏窈下意识地看向那碗黑漆漆的汤汁。
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腥甜气的苦涩味道首冲鼻腔。
现代人的警惕性瞬间拉满!
这颜色、这气味…和记忆里柳氏“关怀”送来的补药如出一辙!
原主每次喝完都虚弱好几天!
这哪是药,分明是慢性毒!
“嬷嬷…” 苏窈虚弱地开口,声音嘶哑,“这药…是夫人赏的?”
她观察着顾嬷嬷的神色。
顾嬷嬷眼神一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和无奈,低声道:“是…夫人身边的李妈妈亲自送来的,说是看您前日落水受了寒,特意赏的‘上好’参汤,让您补补身子…” 她把“上好”两个字咬得极轻,充满了讽刺。
落水?
苏窈快速翻找记忆。
是了!
两天前,苏玉嫱“失手”把她推下了花园结着薄冰的池塘!
寒冬腊月!
这要不是谋杀,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现在又来送“补药”?
柳氏母女是铁了心要让她“病逝”,好应验那狗屁预言,省得碍眼!
看着顾嬷嬷担忧却不敢违抗的神情,看着那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混合着愤怒在苏窈胸腔里炸开。
刚穿过来就要被毒死?
开什么国际玩笑!
她乔安安(苏窈)上辈子是卷死的,这辈子绝不能憋屈死!
“嬷嬷…我…我恶心得厉害…” 苏窈突然捂住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副随时要呕吐的样子,“这药味…闻着…就想吐…” 她演技爆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可怜又脆弱。
顾嬷嬷果然慌了神:“哎哟,这…这可如何是好?
药不能不吃啊,您的身子…” 她心疼地拍着苏窈的背。
“嬷嬷…求您…先给我倒杯清水…凉的…压一压…” 苏窈气若游丝,手指紧紧抓住顾嬷嬷的袖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顾嬷嬷犹豫了一下,看着苏窈痛苦的模样,终究不忍,连忙起身:“好好,小姐您等等,老奴这就去倒水!”
她匆匆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转身去桌边倒水。
机会!
苏窈眼神一凛,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坐起!
眩晕感袭来,她咬牙忍住。
迅速抓起药碗,毫不犹豫地将里面滚烫的药汁大半泼向床榻内侧的阴影里!
那里堆着些旧被褥,深色药汁泼上去并不显眼。
动作快如闪电!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躺回原位,盖好被子,胸口因紧张和用力而剧烈起伏。
当顾嬷嬷端着水杯转过身时,看到的就是苏窈虚弱地躺着,而那药碗…己经空了。
“小姐?
您…您喝完了?”
顾嬷嬷又惊又疑,快步走过来。
苏窈虚弱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水杯。
顾嬷嬷连忙扶起她,喂她喝下几口凉水。
冰凉的清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清明。
“嬷嬷…” 苏窈靠在顾嬷嬷怀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后怕,“我…我好像全吐了…身上…好难受…” 她故意扭动身体,让顾嬷嬷看到她刚才泼药时不小心溅到袖口内侧的几点深色药渍,以及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额头的冷汗——这倒不全是装的。
顾嬷嬷看着空碗,又看看苏窈袖口的污渍和她虚弱痛苦的样子,再看看床内侧那一片不起眼的深色湿痕(她以为是呕吐物),瞬间明白了!
夫人送来的“参汤”,药性太烈,小姐虚不受补,全吐了!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心疼涌上老妇人心头,她紧紧抱住苏窈,老泪纵横:“我苦命的小姐啊…是嬷嬷没用…是嬷嬷护不住你…”感受着顾嬷嬷温暖的怀抱和真切的泪水,苏窈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鼻头也有些发酸。
这深宅大院,步步杀机,但至少,此刻她不是孤身一人。
“嬷嬷别哭…” 她轻声安抚,“我没事了…吐出来…反而舒服些…” 她看着顾嬷嬷浑浊泪眼中深切的担忧,心中暗下决心:活下去!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柳氏,苏玉嫱,还有那该死的预言,咱们走着瞧!
顾嬷嬷抹了把泪,强打精神:“小姐先歇着,老奴去给您弄点真正养胃的清粥来。”
她起身,看着那空碗,眼神复杂,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将碗收走。
走到门口,又回头,压低声音,带着无比的郑重:“小姐…以后…入口的东西,千万要当心!
这府里…吃人的地方啊!”
门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寒气,也暂时隔绝了明枪暗箭。
房间里只剩下苏窈一人。
她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身体依旧虚弱,但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原主的记忆碎片不断整合:卫国公苏勉,一个只在乎家族体面和官位的便宜爹,对后宅之事睁只眼闭只眼。
柳明漪,出身世家柳氏,手段狠辣。
苏玉嫱,骄纵愚蠢的急先锋。
还有那个预言…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钱?
刚才顾嬷嬷倒水时,她瞥见桌上那个瘪瘪的旧荷包,里面恐怕连几个铜板都数得出来。
份例?
肯定被克扣得所剩无几。
人?
除了顾嬷嬷,这偏僻小院里连个粗使丫鬟都没有,全是柳氏的人。
势?
一个顶着“灾星”、“病秧子”名头的庶女,毫无根基。
地狱开局!
苏窈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虚弱的身体,引发一阵咳嗽。
上辈子卷生卷死,这辈子首接掉进修罗场?
行吧,看来躺平是不可能了。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冰冷而污浊的空气。
绝望吗?
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被激发出的、属于乔安安那股不服输的韧劲,和属于苏窈(扶摇)这个名字里暗藏的、不甘于尘埃的渴望。
“金丝雀是当不成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那就…试试当个掀翻金丝笼的野雀儿?”
窗外,寒风呜咽,卷起地上的枯叶,拍打着破旧的窗棂。
远处似乎传来隐约的、属于主院的喧闹丝竹声,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光鲜亮丽。
苏窈的目光落在自己瘦弱苍白的手腕上。
活下去,是第一步。
怎么活?
靠什么活?
在这等级森严、视女子如草芥的古代,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庶女,除了那点来自现代的、还不知道靠不靠谱的急智,还能依靠什么来打破这死局?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窸窣”声,从房梁上方的角落传来。
像是…某种小动物在爬动?
苏窈的心猛地一跳,屏住呼吸,警惕地抬眼望去。
昏暗的光线下,只见一道小小的、毛茸茸的影子一闪而过,消失在横梁的阴影里,只留下一双在黑暗中隐约泛着幽光的眼睛,似乎…正静静地俯视着她?
那是什么?
柳氏派来监视的?
还是…别的什么?
这死寂破败的小院,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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