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雾海的风总裹着腐腥味，刮在百米高的天墙上，像万千冤魂在哭嚎。
楚墨靠在镇魂塔的青砖上，指尖反复摩挲着“弑神”巨刃的刀柄——那是祖父留下来的兵器，铁铸的柄身被历代守夜人握得发亮，刃口却还沾着三十年前血月潮汐的黑锈。
“楚哥，换班了！”
墙下传来新兵小周的喊声，少年举着个油布包，里面是刚热好的麦饼，“今儿炊事班加了点盐，你快垫垫肚子。”
楚墨跳下来，落地时脚步轻得像猫。
他今年二十二，却己经守了天墙五年——从父亲被押上断头台那天起，他就接过了这柄重五十斤的巨刃，成了艾瑞亚大陆第72代守夜人。
“妖雾没异动吧？”
他咬了口麦饼，目光扫过墙下翻滚的灰雾，那雾浓得能吞掉阳光，连十步外的警戒桩都看不清楚。
“能有啥异动？”
小周挠挠头，压低声音，“不过刚才听老兵说，联邦派特使来了，好像要让咱们把防线往后撤百里——说是‘给妖族留片缓冲地’，免得又触发吞天战。”
楚墨的动作顿了顿。
天墙是人族的最后屏障，后撤百里意味着要放弃三座镇魂塔，那里面埋着上千名守夜人的尸骸。
他刚要追问，突然觉得后颈发寒——妖雾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咔嗒”声，像骨头在互相摩擦。
“戒备！”
楚墨猛地将小周推到墙后，弑神刃横在身前。
巨刃刚出鞘，就有一道白影从雾里窜出，骨节分明的手爪首抓他的咽喉——是只千年骨妖，浑身白骨泛着青磷火，肋骨间还缠着半块守夜人的皮甲。
“铛！”
刃爪相撞的瞬间，楚墨只觉手臂发麻。
这骨妖比他以往遇到的都强，爪子竟能硬接弑神刃，青磷火粘在刃身上，烧得铁刃“滋滋”响。
小周在后面举着蒸汽弩，却手抖得连扳机都扣不下去——他入队才三个月，从没见过这么凶的妖怪。
骨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另一只爪子突然弯折，像根毒刺扎向楚墨的小腹。
楚墨侧身躲闪，腰间还是被划开道血口，温热的血滴在天墙上，瞬间被风卷成细小的血雾。
“楚哥！”
小周急得大喊，终于扣动了扳机，铁箭却被骨妖一爪拍飞，反而擦着楚墨的耳边钉进镇魂塔的砖缝里。
楚墨的呼吸越来越沉。
他知道不能拖，骨妖的髓骨是要害，可这妖怪的白骨外裹着层妖力，寻常劈砍根本破不开。
就在骨妖再次扑来的瞬间，他突然觉得左眼发烫——像是有团火在眼球里烧，视线里的世界骤然变了样。
灰雾消失了，骨妖的白骨在他眼里变得透明，唯有胸口那截淡金色的髓骨在发光，上面还缠着几缕黑色的怨魂。
那是骨妖的核心，只要斩断它，妖怪就会散架。
“血……血眼！”
小周的声音发颤。
楚墨没工夫细想，他握紧弑神刃，借着骨妖扑来的力道，猛地旋身，刃口顺着髓骨的方向劈下——“咔嚓”一声脆响，淡金色的骨片飞溅，青磷火瞬间熄灭，骨妖的尸体“哗啦”一声散在地上，化作堆碎骨。
左眼的灼痛感渐渐退去，楚墨眨了眨眼，视线又恢复了正常。
他捡起那截髓骨，发现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印记——竟是联邦贵族特有的家族纹章。
“楚墨！”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战提着柄长刀走来。
老将军头发都白了，甲胄上还留着当年跟妖族厮杀的伤疤，他是楚墨的义父，也是天墙现在的总指挥官。
“刚才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遇到只千年骨妖。”
楚墨把髓骨递过去，“它身上有联邦贵族的纹章。”
萧战的脸色沉了下来，接过髓骨翻来覆去看了看，突然将骨片攥碎：“别声张。
联邦特使刚到指挥部，送来的文书里，确实写了要后撤防线——还说这是议长的命令，‘为了人族与妖族的和平’。”
“和平？”
楚墨攥紧了弑神刃，指节发白，“父亲当年就是因为说联邦跟妖族有勾结，才被安上‘妖奸’的罪名处决的！
现在他们还要撤防线，是想把整个东域都送给妖族吗？”
“你父亲没说错。”
萧战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本旧册子，封面写着“守夜人家族秘录”，“你该知道真相了——你祖父不是死于吞天战，是为了封堵天墙的裂缝，自爆了星核之力；你身上的血，也不是普通的人族血，是上古妖族与人族混血的‘禁忌血脉’，刚才你觉醒的血月眼，就是血脉的力量。”
楚墨愣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摸了摸左眼——那里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暖意。
弑神刃突然微微震动，刃身上的黑锈脱落了几片，露出下面泛红的刃体，像是在吸收刚才骨妖的精魄。
“联邦特使还在等答复。”
萧战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跟着我抗命，守住天墙；要么……拿着这册秘录，离开天墙，找个地方隐姓埋名。”
妖雾又开始翻滚，这次里面竟传来了号角声——不是人族的警戒号，是妖族开战前的“吞天号”。
楚墨握紧弑神刃，刃尖指向妖雾海的方向，左眼再次泛起淡淡的血色。
他想起父亲临刑前说的话：“天墙不是石头砌的，是守夜人的骨头撑起来的。”
“我不离开。”
楚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我是守夜人，这墙，我得守住。”
镇魂塔的铜钟突然响了，浑厚的钟声穿透妖雾，传遍了整座天墙。
楚墨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联邦特使队伍正往指挥部走，为首的人穿着锦袍，腰间挂着块玉佩——那玉佩的纹样，跟刚才骨妖髓骨上的纹章，一模一样。
风又刮了起来，带着更浓的腐腥味。
楚墨知道，平静的日子到头了，一场比血月潮汐更可怕的风暴，正在天墙的另一端，悄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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