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象过末日吗?
黑暗,丧尸,酸雨,极寒,炎热,陨石...这些都是过程。
而真正的末日是---无人生还。
江妄生正站在“方舟”堡垒的断墙顶端。
脚下的混凝土早被岁月啃成了齑粉,一脚踩下去能陷进半掌深的碎砾。
曾经号称能抵御十级变异潮的合金闸门,如今像块被嚼烂的铁皮,歪歪扭扭挂在锈蚀的铰链上,风一吹就发出“咯吱——”的哀鸣,像是这座死城最后的呼吸。
远处的摩天楼群早没了棱角。
最高的那座“环球金融中心”,顶端的尖锥折了一半,斜斜插在另一栋楼的废墟里,裸露的钢筋在灰蓝的天空下支棱着。
空气里没有了往日的腥甜——那是变异体的血和人类的血混在一起的味道。
现在只有土腥气,混着金属锈蚀的涩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枯草的焦香。
他记得三年前这里还有最后一片倔强的狗尾草,如今连草根都被风沙刨走了,只剩裸露的黄土。
不远处的广场上,还躺着最后一只变异体的尸体。
它的甲壳在辐射尘散去后显出青灰色,六条节肢断了五条,最粗的那根螯肢上还挂着半片军绿色的衣角——是老郑的。
几小时前,老郑靠在断墙上,血顺着指缝往砖缝里渗。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半颗黄牙:“这世界破破烂烂,总有人他妈的缝缝补补。”
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粗人过了一辈子,临了倒想文绉绉一回……可没人了,补个屁啊。”
他摸出最后颗水果糖,糖纸在风里响得像哭。
塞进嘴里时,他看着江妄生,眼睛亮得吓人:“妄生啊,叔撑不动了。
这辈子就好跟人唠两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够了。”
糖味还没散开,他己经冲了出去。
此刻那半片衣角还在螯肢尖晃,风一吹,像面没人收的小旗子。
江妄生从怀里摸出个铁皮罐头,是最后一罐黄豆。
他用军刀撬了三分钟才打开,一股陈腐的霉味飘出来。
他捏起一粒塞进嘴里,硌得牙床生疼,咽下去时像吞了块碎石。
风突然变了向,卷着碎沙打在他脸上。
他抬头,看见西北方的天空里,那道暗紫色的裂隙还在。
七年来它从没消失过,只是从最初翻滚的猩红,褪成了现在近乎透明的淡紫,像一道愈合了大半的伤疤。
远处传来“哐当”一声轻响,是某处残垣彻底塌了。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没有变异体的嘶吼,没有战友的呼喊,没有枪炮的轰鸣。
整座城市,整颗星球,好像只剩下他和这片废墟,还有风。
江妄生把空罐头捏扁,扔进脚边的裂缝里。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走向那道裂隙。
鞋底碾过碎玻璃时,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在这片死寂里,竟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末日的终点了。
江妄生的脚步在裂隙前停住。
掌心的军刀不知何时己被攥得发烫,刃口映出他眼下的青黑——那是七年来从未好好合过眼的证明。
他曾是众人眼里的“锚”,觉醒的“感知”能力能够提前嗅到危险的气息,靠着这能力,他们从变异潮里扒出半条命,在酸雨里筑起过临时掩体,甚至在极寒时找到过深埋地下的燃料库。
可“锚”终究沉了。
三个月前,他的异能突然失灵。
本该预警的陨石雨毫无征兆地砸下来,一半人没能跑出辐射圈;一周前,他算错了变异体的迁徙路线,让最后的堡垒暴露在尸潮正面——那些曾拍着他肩膀说“跟着妄生走准没错”的人,一个接一个倒在他身后。
包括老郑。
风卷着那半片军绿色衣角,像面破旗在他眼前晃。
江妄生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还缠着圈褪色的红绳,是队伍里最小的姑娘林小满编的,她说“红绳辟邪,江哥你得戴着”。
那姑娘死在极寒里,最后一口气还在念叨“江哥,我冷”。
“领导者”三个字,此刻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胸腔发疼。
他以为自己能撑到最后,能给大家拼出个结局,却原来,他连让他们体面死去都做不到。
军刀被举到颈侧,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颤。
也好,就这样吧。
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初见众人时的模样:林小满举着刚摘的野果笑,老郑蹲在火堆旁分糖,还有那个总爱较真的技术员,捧着仪器说“江队,这次肯定能找到干净水源”……都是他害死的。
刀刃即将划破皮肤的瞬间,一个声音突然撞进脑海。
“生,迷路的时候,不要欺负以前的自己,他比你还要迷茫哦。
往前看,说不定...路就在脚下。”
江妄生猛地睁眼。
西周还是那片死寂的废墟,裂隙在眼前泛着淡紫的光,风里只有沙砾摩擦的声响。
可那声音太清晰了,像有人在他耳边呼气,带着点无奈,又有点温和。
他确实在欺负他。
用现在的失败,否定了那个曾拼尽全力的少年。
军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就在这时,那道淡紫色的裂隙突然活了过来。
原本近乎透明的光晕骤然变得炽烈,像块烧红的玻璃,裂缝里涌出的风不再是冷的,带着种陌生的、温热的气息。
江妄生被一股无形的力拽着向前踉跄,视线被强光吞没的前一秒,他好像又听见了那个声音,这次更轻,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去看看吧,或许,那就是前路呢。”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
再睁眼时,耳膜被尖锐的鸣笛声刺破,鼻尖涌入的是汽油和食物混合的、喧闹的气味。
他怔怔地看着脚下光洁的地砖,以及自己沾满尘土的靴子踩出的脏印——不远处的大屏幕上,穿着西装的男人正笑着说:“今日晴,气温22℃……”风里没有沙砾,只有人潮涌动的声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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