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躲在楼梯间抽完半支烟,烟蒂在指尖微微颤抖。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财经新闻里“铸造铝关税上调”的消息,反复确认了三遍。
打开期货交易软件,相关合约的K线图像条濒死的鱼,在低位横盘了整整三个月。
他账户里仅剩的23768元,是苏晴昨天刚从银行取出来的,信封上“念念钢琴班”的字迹还带着油墨香,此刻却成了他翻本的唯一筹码。
“就这一次,”他喃喃自语,手指悬在“买入”按钮上,“赚回本金就收手。”
“林医生!
3床病人血压掉了!”
护士急促的喊声从走廊传来,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发热的头脑上。
他猛地掐灭烟头冲回病房。
3床是位刚做完搭桥手术的老人,监护仪上的数字令人心惊:收缩压己降至80mmHg。
林远迅速检查引流管,调整升压药剂量,刚把多巴胺推注进去,口袋里的手机就像炸雷般响起来。
他按掉电话,铃声立刻又炸响,如此反复三次。
护士长在门口皱起眉:“林远,你先去处理私事,这里我盯着。”
她的语气里带着克制的不满,眼神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他攥着发热的手机走到护士站,还没来得及回拨,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就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寸头脸上带着刀疤,晃着手机里的身份证照片:“林远?
瑞金医院心外科的?
找你可真不容易。”
那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某种精心计算的威胁。
周围的患者家属瞬间围拢过来,指指点点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林远耳朵。
他压低声音:“我在上班,有话出去说。”
“上班?”
刀疤男嗤笑一声,掏出一沓打印纸甩在护士站柜台上“你用这张工牌做抵押,贷了30万‘周转’,现在跟我们谈上班?”
纸张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张赫然是他的医师资格证复印件,旁边用红笔写着“欠款58万,逾期90天”。
鲜红的数字像手术刀划开的伤口,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小周吓得脸色发白,想捡纸又不敢。
林远的指节捏得发白,胸腔里像有团火在烧:“我再说一遍,出去谈!”
“出去?”
另一个瘦高个突然提高嗓门“让大家评评理!
医生欠钱不还,拿着手术刀赚黑心钱,对得起这身白大褂吗?”
这话像耳光抽在林远脸上。
他想起自己连续三十六小时值班后瘫倒在更衣室的长椅上;想起为了一台复杂手术查阅文献到凌晨三点;想起患者家属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地说“林医生,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他最看重的就是这份职业的体面,现在却被人堵在急诊室门口骂“黑心钱”。
他猛地攥住瘦高个的胳膊,眼底血丝暴涨:“你再说一遍?”
“怎么?
想动手?”
刀疤男掏出手机开始录像“医生打人了!
大家快来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跑过来,是苏晴。
她头发凌乱,眼眶红肿,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包,看到地上的催收函,腿一软差点摔倒。
“别闹了!”
她把布包往刀疤男怀里塞,“这里有5万,先还一部分,求你们别在这里闹!”
布包散开,滚出几枚金戒指和一个瘪掉的金镯子——那是她的陪嫁,去年结婚纪念日,他还笑着说“这镯子越戴越亮”。
林远的心像被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苏晴的手还在抖,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剩下的我们分期还,我写保证书,求你们别影响他工作……5万?
打发要饭的?”
刀疤男掂着布包“今天必须还10万,不然我们就去医务科,去院长办公室,让全院都知道他是个欠钱不还的老赖!”
苏晴的眼泪瞬间涌出来,她抓住林远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老公,我们……我们去借钱吧,找我爸妈借……”她的声音哽咽,“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为了念念……”林远看着妻子哭花的脸,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目光,看着护士站里小周欲言又止的眼神。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新短信,来自催债公司:下午三点前不凑齐10万,我们去你女儿幼儿园“拜访”。
老师姓王对吧?。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阳光透过急诊室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影里仿佛能看到念念抱着钢琴课本的样子,看到她仰着小脸问“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弹琴”。
他突然掰开苏晴的手,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钱我下午还,现在,请你们离开医院。”
刀疤男狐疑地打量他:“你有办法?”
林远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期货行情。
铸造铝合约的价格,不知何时己经悄悄涨了1.5%。
他转身往楼梯间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知道,自己必须在下午三点前,让那两万块,变成救命钱。
在楼梯间的阴影里,他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念念的照片。
小女孩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怀里抱着她最爱的钢琴教材。
林远的手指在“全仓买入”按钮上悬停片刻,然后重重按下。
“对不起,念念,”他喃喃自语,声音淹没在医院的嘈杂声中,“爸爸这次一定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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