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九月，晚风还带着夏末的燥热，却吹不散“星辉酒店”门前的奢华气息。
黑色宾利排成队列，穿着高定礼服的男女谈笑风生，水晶吊灯的光芒透过落地玻璃窗，映得街对面的梧桐树都镀上了一层冷光。
阮软缩了缩脖子，把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往裙摆下藏了藏。
她身上的服务生制服是临时借来的，领口有些紧，勒得她呼吸都带着拘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医院发来的缴费提醒——母亲的化疗费还缺三万，这也是她咬牙接下这份高薪兼职的原因。
“阮软，把这托盘香槟送到三楼宴会厅，顾总他们在那边。”
领班的声音带着不耐烦，扫过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件随时会出错的工具。
阮软连忙点头，双手稳稳托起托盘。
三楼宴会厅更显气派，水晶灯折射出的光晃得她有些眼晕。
她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人群中，目光下意识避开那些价值不菲的珠宝和腕表——那些东西，和她的世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让让，让让！”
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撞了过来，阮软猝不及防，托盘猛地倾斜，整瓶未开封的红酒从托盘滑落，“啪”地摔在地上，暗红色的酒液溅得满地都是，更要命的是，大半都泼在了旁边男人的西装裤上。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阮软的脸“唰”地白了，手指死死攥着托盘边缘，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她抬起头，撞进一双冰冷的眼眸里。
男人很高，穿着一身炭灰色定制西装，即使裤腿被红酒浸湿了一大片，也丝毫不减他身上的压迫感。
他的五官轮廓分明，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薄唇抿成一条首线，眼神像淬了冰，首首地落在阮软身上。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阮软慌忙道歉，弯腰想去捡地上的碎瓶子，手指却被玻璃划破，渗出血珠。
“对不起就完了？”
旁边的酒会经理立刻冲过来，对着阮软劈头盖脸地骂，“你知道这西装多少钱吗？
顾总的衣服是你一辈子都挣不到的！
赶紧给顾总道歉！”
阮软的脸又白又红，窘迫得几乎要哭出来。
她咬着下唇，忍着指尖的疼痛，再次抬头看向男人：“顾先生，我会赔偿的，麻烦您告诉我金额，我一定尽快还清。”
男人——也就是顾澈，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穷酸样就别来这种场合丢人。”
他瞥了眼被弄脏的西装，语气刻薄，“这套乔治·阿玛尼定制，五万八。
十倍赔偿，三天内付清。”
五万八的十倍，五十八万。
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劈得阮软浑身发抖。
她口袋里只有这几天兼职攒下的两千块，就算把她卖了，也凑不齐这笔钱。
“我……我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能不能宽限一点时间？
我可以分期还，我会努力工作的！”
阮软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仍倔强地看着顾澈，不肯低头。
顾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努力工作？
就凭你？”
他没再看阮软，对着旁边的林助理吩咐，“记下她的联系方式，三天后要是见不到钱，就走法律程序。”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林助理上前，拿出手机让阮软报了号码和姓名，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公事公办的严谨。
酒会经理还在骂骂咧咧，阮软却像没听见一样，失魂落魄地脱下服务生制服，攥着那两千块钱，一步步走出星辉酒店。
夜晚的霓虹照亮了上海的繁华，却照不亮阮软眼底的绝望。
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手指上的伤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母亲的医药费，顾澈的赔偿费，父亲的赌债……像一座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手机又响了，是父亲的催债电话。
阮软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接起电话，声音尽量平静：“爸，我现在没钱，你别再赌了，好好找份工作不行吗？”
“没钱？
你不是在大酒会上上班吗？
怎么会没钱！
我不管，明天再给我打五千，不然那些债主就要来家里闹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粗鲁又自私，说完就挂了。
阮软握着手机，手指关节泛白。
她抬头看着远处顾氏集团的摩天大楼，灯火通明，像一头盘踞在城市中心的巨兽。
突然，她想起今天在酒会听到的消息——顾氏设计部正在招聘设计师助理。
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
既能挣到钱还赔偿，又能稳定下来凑医药费。
阮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芒。
就算顾澈刻薄冷漠，就算希望渺茫，她也要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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