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架空文,不是写的历史痕迹,所以友友们不要过于计较哈,新人入过,写的不好之后多多包容理解,感恩]冷。
刺骨的冷,仿佛骨髓里都结了冰碴子。
不是冬日凛冽的寒风,而是一种从身体最深处弥漫开来的、带着死气的阴寒。
陈书默感觉自己像一块被随意丢弃在冰河里的破布,沉重、僵硬,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
“……默儿……娘的默儿啊……你睁开眼看看娘……”断断续续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像针一样扎进他混沌的感知。
这声音沙哑、绝望,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颤抖。
紧接着,是另一个更粗重些的喘息,带着难以言喻的麻木和疲惫:“……别……别嚎了……省点力气吧……娃……怕是……不成了……不成?
我的默儿咋就不成了?!”
那呜咽声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要撕裂这沉重的黑暗,“都是那黑心肝的老虔婆!
天杀的陈志远!
我儿就是活活被他们饿死的!
勒紧咱三房的裤腰带,肥了他们大房的肠子!
我的儿啊——砰!”
一声闷响,像是拳头砸在什么硬物上,伴随着男人痛苦又压抑的低吼:“别说了!
……让人听见……听见?
听见就听见!
我王春花生不如死,还怕他们听见?!
有本事把我也饿死!
把咱三房都饿死干净!
给他们大房腾地方!
我的默儿啊……他才八岁……他还没尝过一顿饱饭啊……”剧烈的悲痛和愤怒像汹涌的潮水,冲击着陈默濒临溃散的意识。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个温热但瘦骨嶙峋的身体紧紧抱着,那怀抱在剧烈地颤抖,滚烫的液体一滴一滴砸在他冰冷的脸颊上,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饿死?
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混乱的记忆。
不属于他的、属于一个也叫陈默的八岁少年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冰凌,带着尖锐的棱角,狠狠扎进他的脑海。
陈家大院。
爷爷陈满仓,一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家里出个读书人,光宗耀祖。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儿子陈志远身上。
奶奶赵金花,偏心偏到了胳肢窝,大儿子大孙子是宝,其他儿孙是草。
父亲陈三柱,行三,老实巴交得像头闷驴,只知道埋头干活,信奉“孝顺”二字大过天。
母亲王春花,性子原本也算温顺,但这些年,看着自己生的儿女在偏心眼和刻薄下日渐消瘦,心头的火早就压不住了。
哥哥陈大壮,十五岁,力气大得像头牛,但憨厚得近乎愚钝,是家里的主要劳力之一。
妹妹陈小花,才五岁,瘦得像根豆芽菜,那双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惊惶和早熟。
而他自己,陈默,三房的小儿子,就是那个在全家勒紧裤腰带、把所有能抠出来的粮食都供给了“读书人”大伯陈志远二十年,首到他“高中”童生回来,又接着供养大堂哥陈耀祖继续“读书”的过程中,被持续克扣口粮、最终在寒冬腊月里悄无声息耗尽最后一丝元气的……牺牲品。
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刺骨的寒风从破败的窗纸洞灌进来,吹得房梁上的蛛网瑟瑟发抖。
他蜷缩在冰冷的土炕角落,身上盖着一条薄得能透光的、散发着霉味的破棉被。
胃里像有一把钝刀在反复地、缓慢地切割,火烧火燎的灼痛感己经麻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寒冷。
他听着东厢房那边传来大伯陈志远抑扬顿挫带着点装腔作势的读书声,还有奶奶赵金花刻意拔高的、带着谄媚的关切:“志远啊,慢点读,仔细嗓子!
娘给你熬了姜糖水,这就端来!”
再然后,就是大堂哥陈耀祖趾高气扬地指挥妹妹小花去给他倒洗脚水的呵斥声。
而他这边,只有娘压抑的啜泣,爹沉重的叹息,以及自己意识一点点沉入黑暗的绝望。
原来……是饿死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滔天的愤怒,瞬间冲垮了那冰冷的麻木。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一家像牛马一样劳作,却要活活饿死自己的孩子?
凭什么那个考了二十年才混了个最低等功名、回来依旧只会吸血的“读书人”大伯,和他那个眼高于顶、不学无术的草包儿子,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
“咳……咳咳……” 胸腔里一阵剧烈的、撕裂般的干咳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这咳嗽仿佛耗尽了他残存的最后一点生命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默儿?!
默儿你醒了?!”
王春花的声音瞬间从悲愤转为狂喜,那双紧紧抱着他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盼。
她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抚上他冰冷的脸颊,“默儿!
娘的儿!
你听见娘说话了是不是?
你应应娘啊!”
陈三柱也猛地凑了过来,一张被风霜和愁苦刻满纹路的脸庞上,那双常年麻木浑浊的眼睛里,此刻也爆发出难以置信的亮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默……默儿?
真……真醒了?”
陈书默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破败、被烟熏得漆黑的房梁。
墙壁是粗糙的土坯,糊着的黄泥早己斑驳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麦秸。
唯一的窗户用破烂的草帘勉强挡着,刺骨的寒风依旧从缝隙里钻进来,发出呜呜的哀鸣。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劣质灯油燃烧的呛人烟味,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尿臊味——墙角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破陶罐,那是他们的夜壶。
这就是他“家”。
陈家三房蜗居的、比柴房好不了多少的西厢房。
视线下移,他看到了两张因极度担忧和长期营养不良而异常憔悴蜡黄的脸。
王春花,他的“娘”,头发枯黄散乱,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嘴唇干裂起皮,只有那双此刻盈满泪水和狂喜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身上穿着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粗布棉袄,袖口己经磨得发亮,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陈三柱,他的“爹”,背脊被生活的重担压得有些佝偻,脸上沟壑纵横,头发花白了大半,粗糙的大手布满了老茧和冻疮,此刻正紧张地搓着,那双眼睛里除了惊喜,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茫然和……恐惧?
对谁恐惧?
对东厢房的主子们?
“水……” 陈默的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发出微弱嘶哑的声音。
“水!
水!
大壮!
快!
给你弟倒点温水来!
小花,看着点火!”
王春花像被针扎了一样,立刻尖声吩咐,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急切。
床尾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个身材高大、但同样瘦得脱相的少年(陈大壮)笨拙地爬下炕,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跑到墙角一个破瓦罐前,小心翼翼地用缺了口的陶碗舀了半碗水,又跑到角落里一个用几块破砖头垒起来的简易小灶旁。
那里,一个瘦小得惊人的女孩(陈小花)正趴在地上,鼓起腮帮子,对着灶膛里微弱的火星拼命吹气。
火星跳跃了几下,终于引燃了灶膛里几根细小的柴火,勉强升腾起一点可怜的热气。
陈大壮将碗放在灶台边烘着,自己则蹲在妹妹旁边,也鼓起腮帮子帮忙吹。
兄妹俩的脸被微弱的火光映照着,都带着一种长期饥饿导致的菜色和麻木的专注。
这场景,看得陈默心脏一阵阵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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