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声声响

我厌倦了，不愿再献声。

傅时深得知后，揉揉疲倦的眉心，向我承诺，我未来妻子只会是你。

乖，你和她不一样，有我，你无需抛头露面。

后来姜晚晚越来越红，红到能开万人演唱会。

可粉丝强烈要求看她真容，否则就脱粉退票。

傅时深得知后，当即推迟了我们的婚礼，让我再把脸也借她用用。

当初的承诺成了一张废纸。

我皱眉不语。

他不耐烦道，你的脸又不是没被卖过。

我淡然回了声好。

回到家，便翻出一张尘土已久的名片，拨通了海城那位最尊贵的客人的电话。

顾先生，你愿意再给我赎身一次吗?

1

说话你就这么想看她出丑吗?

大不了婚期不变，让晚晚替你走下仪式，也算是对你的报答了。

傅时深不悦地起身，对试完婚纱妆造的我视若无睹。

尽管我为了这一刻，早起足足坐了个小时。

他烦躁地翻着手机，网络上粉丝们铺天盖地要求姜晚晚真容出场的声音让他担忧不已。

我有些恍惚。

多年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歌被姜晚晚盗用成为大网红时。

傅时深便让法务发了律师函，要替我讨回公道。

可他见了姜晚晚后，却一改口风。

就一长得挺磕碜的小女孩。

乖，你是未来傅太太，不用靠唱歌赚钱，给她用用又何妨?

我自是不满，他轻笑着刮我鼻子。

你担心什么，她丑得不敢露面，声音也没你好听，你以为我这儿是垃圾回收场?

无非皮肤白了点，胸大了点。

那姿态，要多轻漫，便有多轻漫。

思绪收回，我定定看着眼前紧张的傅时深。

突然觉得厌倦透顶，没意思极了。

互为替身?那挺有趣的。

我缓缓扯开一笑，拿起梳妆台上的卸妆湿巾，重重按在脸上抹开。

哎呀，傅太太——化妆师心疼地喊。

傅时深松了口气，交代道: 把你社交上的照片全删除，这阵子你别露面，保留神秘感，一切配合晚晚。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我还是因此心闷闷一痛。

真稀罕，我的脸，现在我竟还不能用了。

手机我先给你保管，演唱会之前，你先住到映山别墅去。傅时深又道。

限制我的自由?

以防万一。

见我没动，他轻啧了一声，不耐烦，彩礼给你加到 888 万，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你若觉得失了面子，我里子给你补足就是。

羞辱感扑面而来。

这一瞬，我对他所有感情被抽离得一丝不剩。

嫌不够?

我的沉默，让他蹙起了眉，许念宜，想想你是怎么从陪酒女走到今天的，人要懂得知足识趣。

这些年你从我这获得的好处还少吗?

他轻飘飘一句陪酒女。

可就是我这个陪酒女，陪他历经过空难、战争轰炸，也曾在异国替他挡过流弹——

我以为我们是生死与共，相濡以沫的关系。

不料，数年感情，如今只剩下轻蔑与鄙夷。

我闭了闭眼，捻紧了指尖。

正想说些什么，傅时深的电话突兀响起。

他看了看我，接了起来，嗯，她会代你露面，放心。

2

傅时深走后，包场的婚纱店气氛更是冷到极致。

化妆师替我拆发，助理则体贴地打开了墙上的电视让我解闷。

却不巧看到姜晚晚蒙着面的脸出现在屏幕中。

她语气欢欣地和直播间的粉丝打招呼。

我会在演唱会上和大家真正见面的。

之前有人质疑我假唱，长得丑所以才不敢露脸，真的让人很难过。

到时，请大家拭目以待吧。

瞬间，直播间里，各种炫酷的礼物满天飞。

一个叫深皇的贵宾很快就爬到榜一。

屏幕上飘着经久不散的横幅: 晚晚真人长得比声音更美，你是最棒的。

3

我住进了映山别墅，但没有听话上交手机。

傅时深没说什么，可几个小时后，我看到他朋友圈更新的消息。

婚期待定。未来傅太太小气计较，清高自傲，暂时进入考察期

配的是姜晚晚比心感恩的图片。

先是拖延婚期，又拿出姜晚晚做对比。

不出半刻，圈内就会纷纷臆测，我许念宜攀了高枝，得意忘形。

傅太太之位未必花落于我。

若我无视警告，我身后的许家会因我打回原形，重回贫困潦倒。

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忤逆傅时深。

只因大粉想听的歌，并没有在姜晚晚的歌单里。

而我因生理期疼痛没及时配合她连麦，让她差点原形毕露。

傅时深便让我停职，撤销了我家商品货柜，踢出供应商名单。

短短数日，许家工厂停摆，工人们放火泄愤，我哥被烧成二级伤残。

自此，我没敢再欠过姜晚晚任何一首歌。

4

给傅时深这条朋友圈点了赞后。

我便开始删除社交圈里自己的照片，同时也删除了所有跟傅时深有关的内容。

所有婚礼对接事项，我全权交由管家负责。

但管家总有不及之处。

几天后，傅时深怒气冲冲来到别墅，踹开录音棚的门，将厚厚一叠美钞连同支票本狠狠摔在我脸上。

当初没有我，你就是盛世会所里最贱的妓女

轮到你现在给我脸色看

难堪的画面伴随他恶毒刻薄的话语闪现，我闭上了眼睛，睫毛微颤。

要不是我赎你，你还在卖 888 一晚，现在给你一千万，你还闹什么

他手上力度极大，钞票锋利的边缘将我的脸和脖子割出道道血痕。

痛得钻心。

再度睁开眼，我眼底已经平静无波。

痛吧，我们之间仅剩的几分纠葛，现下，彻底分崩离析了。

当着傅时深的面，我缓缓蹲下身，将那些钞票一张一张拾起，垒好。

像当初在盛世第一次见他那样，低眉顺目，够了，傅先生，多谢打赏。

他一怔。

这时管家瑟瑟探进一个头来，傅先生，改好的婚纱已经送过来了，要不要……

傅时深看着我，冷哼一声，不用，姜小姐不是很喜欢吗，直接送到她那，作为演唱会开场服。

想必她会很开心。

价值千万，用时一年，专门从法国定制的手工婚纱，就这么易了主。

傅时深紧紧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震惊、伤心、不舍来。

但怎么还会有呢?

这几年间，姜晚晚从我手上抢过的东西还少吗?

我是哭过，闹过，不平过，愤怒过。

不懂一个爱慕虚荣，在傅时深口中被称为丑女的女人，竟越过我们多年情分，得到他全部的偏爱。

可傅时深从来没有解释，没有交代。

我也早已学会，不求一个答案。

如今只是区区一件婚纱，又能怎呢。

只是既然决心离开，我便不能再让那女人踩着我上位。

5

让出婚纱后，傅时深又把婚礼的妆造团队借给了姜晚晚，他的豪车也成了姜晚晚出行的标配。

外界纷纷猜测姜晚晚是哪家豪门千金出来体验生活。

网上各种言论纷纷扰扰，真真假假，反而给姜晚晚蒙上一层又一层面纱。

一改之前唱衰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演唱会的预热爆火，门票售罄，姜晚晚的名气比很多名副其实的天后还大。

连路人都开始期待着她歌声和面具下的真容。

而我被软禁在别墅，失去了脸和自由。

彩排那天，又到了我每月一度的生理期，我疼得在床上抽搐。

迷迷糊糊睁开眼，突然看到窗外白茫茫一片。

今年的第一场雪，竟下得这么早。

难怪这次疼得如此厉害。

管家敲门，有些不忍道，太太，接你的车子到了。

我张了张唇。

他眼里闪过怜悯，先生说让你坚持一下，今天对姜小姐很重要。

哦，原来他是知道我会疼的啊。

刚走出大门，便看到傅时深的车停在庭院，他牵着姜晚晚下来。

目光瞥到我捂着小腹，他冷声道，连子弹都不怕的人，装什么。

缩在他怀里躲雪的姜晚晚娇嗔一声，欢快朝我走来。

时深哥哥还说你不会来呢，特意过来接你，我才不信，许姐姐人善心美，看，被我说中了吧。

她揽住我的手，得意地看向傅时深。

傅时深宠溺地摇头，你啊，太单纯了。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她坏你大事的。

他体贴地牵起姜晚晚戴着白狐手套的手上了车。

而我冰冷的手指在这一会的交谈声里，早已冻得僵硬麻木。

我卷缩进了袖子里，跟着安静地坐到后排。

车子启动后，姜晚晚捂着唇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傅时深不悦地扫过后视镜中的我，要不是晚晚被迫出面，我们也不用把彩排安排在深夜。

他把所有的错，归结于我一个人身上。

无理，且气壮。

深夜的体育馆清了场，只有舞台零星几道灯光，候场的也只有傅时深和姜晚晚身边的亲信。

黑灯瞎火，一切透着诡异和心虚。

我踏上舞台时，仅剩的一盏灯突然熄灭。

未曾料到这种情况。

我瞬间面色煞白瘫软在地，形容狼狈地抱着自己躲到了舞台最前面的地灯旁。

黑暗中，傅时深的声音传来: 许念宜你又作什么妖

姜晚晚不满道: 许姐姐，乖乖站在原地唱完第一句，灯光才会打开哦。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傅时深的方向，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时深，救我。我恐惧喃喃。

傅时深忘了，当年在加沙我们入住的酒店遭到袭击，慌不择路的我们正好被困在电梯夹层里。

获救后，我便患上严重的幽闭恐惧症。

这么多年来，不管在哪儿，他从未忘记给我亮起一盏灯。

有一次我在录音时突然停电，而姜晚晚又不小心反锁了门导致我出不去。

是他拼着腿骨骨折的后果，硬是踹开门救出了我。

那次，他差点掐死哭哭啼啼的姜晚晚，大骂她算什么东西，那些破歌不及我九牛一毛。

可同样的处境，已物是人非。

6

没有傅时深的吩咐，没有谁敢开灯，我就这样独自在黑暗中挣扎煎熬了五分钟。

之后，我听到傅时深走上台的脚步声。

许念宜。他开着手机电筒，寻找着我的方向。

我抬起头，视线渐渐清晰。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哦，原来他不是来救我的。

我的腿又蜷缩了回来，紧紧抱住自己。

心痛到极限，竟一时让我克服了恐惧，我僵硬的身子奇迹般缓和了过来。

泪水在这一刻的松弛下，没控制住地汹涌而出。

这一刻，我庆幸在这黑暗中，没人看见我的狼狈。

我逼回眼泪，拭干，重新站起身，缓缓走回舞台中央。

抱歉，麻烦再来一次。

灯光终于亮起时，傅时深落在我脸上的目光蓦地一怔，眼里一抹复杂一闪而过。

念宜，我—

时深哥哥，许姐姐很努力，你别打扰人家啦。姜晚晚在下面喊。

傅时深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舞台。

7

回到别墅后，我摘掉了当初傅时深求婚的戒指，朝窗外用力一抛，戒指落入湖面，一丝水花都没激起。

然后漠然转身，从手包的夹层找出一张名片。

拨通了那个时隔已久的号码。

顾先生，你还愿意再为我赎身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