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我刚刚苏醒的意识。
首先感受到的是掌心火辣辣的疼痛和滑腻的汗水,以及双腿紧紧缠绕着的冰冷而坚硬的触感。
震耳欲聋的电音几乎要掀翻头盖骨,混杂着台下无数模糊而狂热的尖叫与口哨声。
炫目的激光灯柱如同利剑,在昏暗的空中交错扫射,每一次划过都刺痛着我的眼睛。
“小姐姐!
醒醒!
靠!
你别吓我啊!
你再不松手,这钢管真他妈要被你掰断了!”
一个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明显惊慌的少年声音,穿透厚重的音乐,艰难地钻进我的耳朵。
我艰难地聚焦视线,看到一个顶着一头炫目蓝发的少年,正扒在钢管底座旁,仰着头对我焦急地大喊,他的脸在变幻的灯光下显得煞白。
我低头。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的呼吸猛地一窒。
我正悬挂在高处——至少离地三米!
双腿以一种极高难度的姿势,紧紧缠绕在一根锃亮的银色金属柱子上,膝盖内侧的皮肤早己被磨得通红一片,甚至渗出血丝,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
身上穿着的是几乎不能称之为衣服的、缀满亮片的黑色皮质胸衣和短裤,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像一只被钉在展示架上的蝴蝶,脆弱而屈辱,进退维谷。
就在这极度混乱与不适中,一股完全不属于我的、庞杂而破碎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我的脑海——谢清宴。
二十一岁。
某知名舞蹈学院大三学生。
无父无母,与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谢慎相依为命。
家境贫寒,学费、生活费、甚至梦想,都沉重地压在她自己单薄的肩膀上。
今晚,是她第一次瞒着哥哥,偷偷来到这家名为“无相”的顶级夜场跳钢管舞,只因为这里开出的时薪高得令人无法拒绝。
原主为了省下昂贵的打车费,也为了多挣一点,咬牙连跳了三场。
极度的疲惫、紧张,或许还有一丝不甘与羞耻,在最后一场表演一个高难度的倒挂动作时,气血上涌,眼前一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首首栽了下去……然后,就是我。
大胤王朝的阮将军,刚刚饮下鸩酒,便在这具陌生却充满年轻活力的身体里,重获新生。
短暂的茫然与震惊过后,沙场锤炼出的极致冷静迅速压倒了一切情绪。
无论多么不可思议,活着,是眼下唯一需要面对的事实。
求生的本能瞬间被激活。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忽略掉身体的虚软和无处不在的疼痛,凭着这具身体残留的肌肉记忆和战场上锤炼出的、对肢体无与伦比的控制力,腰腹核心猛地发力,一个利落而惊险的翻身,双腿果断松开那根冰冷的钢管,身体在空中调整姿态——“砰!”
脚跟稳稳踩在冰冷的舞台地面上,发出一声不大却清晰的闷响。
尽管冲击力让小腿一阵发麻,但我站住了。
“喔——!!!”
全场似乎寂静了一瞬,似乎连音乐都出现了片刻的卡顿。
随即,更加疯狂的口哨声、掌声、尖叫声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几乎要掀翻屋顶!
一支鲜红的玫瑰被人从台下扔上来,落在我脚边。
花瓣被我的细高跟靴尖不经意碾过,破碎的汁液晕染开,在地板上留下了一小片触目惊心的、如同血泥般的痕迹。
我缓缓弯腰,拾起那枚被碾碎的花瓣,在指尖轻轻揉搓,那抹残红刺痛了我的眼睛。
“谢清宴,”我对着胸腔里那颗仍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对自己低语,声音冰冷而坚定,彻底淹没在震耳欲聋的狂欢音乐里,“你既占了我的身,我便替你活。”
从这一刻起,我是谢清宴。
我要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活出个人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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