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莽山的暮色裹着湿冷的雾，往骨头缝里钻。
林越缩了缩脖子，把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往下扯了扯——后颈那道被王家子弟用石子划的伤口还在疼，冷风一吹，像有细针在扎。
他蹲在老松树后，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数药篓里的草药：三株柴胡，半把蒲公英，还有几支被踩断了根的当归。
杂役房的管事催得紧，说这些药明早就得送去前院药房，可方才为躲王冲那伙人的堵截，他慌不择路跌进乱石堆，药篓子翻了大半，能剩下这些己算侥幸。
“晦气。”
林越小声骂了句，用袖子蹭了蹭脸上的泥。
他是青溪镇林家的旁系子弟，爹早年间在山里采药师摔断了腿，娘身子弱，一家子在族里向来没分量。
王冲是镇上首富王家的嫡子，打小就爱拿他寻乐子，要么抢他的药篓，要么唆使人把他推搡进泥坑，族长睁只眼闭只眼，他也只能忍着。
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往深林走两步，找找漏下的草药，身后忽然传来“咔嚓”一声——是枯枝被踩断的声响。
林越心一紧，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王冲来了。
他捏了捏拳，抓起药篓就往密林里钻，脚底下磕磕绊绊，专挑荆棘多的地方跑。
“林越！
你个小杂种别跑！”
王冲的喊声混着脚步声追上来，“把爷的玉佩捡回来！
不然今儿拆了你家的破屋！”
林越哪敢停。
方才躲躲藏藏时，确实看见王冲腰间那枚暖玉掉在了石头缝里，可那玉佩是王冲自己追得太急、被树根绊了个趔趄才掉的，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
这节骨眼上去捡，指不定被按个“偷玉佩”的罪名，揍一顿都是轻的。
他闷头往前冲，林子里的雾越来越浓，脚下忽然一空——竟是个被藤蔓盖着的陡坡。
林越惊呼一声，身子顺着坡往下滚，胳膊肘撞在石头上，药篓子“哐当”甩了出去，里头的草药撒了一地。
不知滚了多久，他重重撞在一块青石上，才算停住。
浑身骨头像散了架，眼前发黑，迷迷糊糊间，只听见耳边有水声，叮咚叮咚的，清清凉凉的，倒让他晕沉的脑袋清醒了些。
缓了好半晌，林越撑着青石坐起来。
这是个巴掌大的小山谷，西周是陡峭的崖壁，只有头顶露着片灰蒙蒙的天。
谷中央有一潭碧水，水面飘着层薄雾，寒气丝丝缕缕往上冒，岸边长着些他叫不出名的草，叶片上还挂着水珠，看着就灵气。
“这地方……倒干净。”
林越撑着石头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挪到潭边。
潭水真清，能看见底下光滑的鹅卵石，他蹲下身，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水凉得像冰，激得他打了个哆嗦，身上的疼倒似轻了些。
正想再喝两口，他忽然瞥见潭中央的青石上，斜斜插着个东西。
那是块巴掌大的青铜令牌，边缘磨得发亮，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纹路，像虫子爬，又像他掌心那块月牙形胎记的纹路。
林越愣了愣。
这山谷看着偏僻，怎么会有令牌？
他脱了鞋，试探着往潭里走——水不深，刚没过脚踝，就是凉得刺骨，冻得他脚趾头发麻。
走到青石旁，他伸手去拔令牌，本以为会沉，没成想轻轻一拔就起来了。
令牌入手冰凉，纹路却忽然发烫，像有团火往骨头里钻。
林越“嘶”了一声，手一松，令牌“啪”地掉回水里，可那些发烫的纹路竟像活了似的，化作道青光，“嗖”地钻进了他掌心的胎记里。
“唔！”
林越疼得闷哼一声，蹲在水里首冒冷汗。
脑子里像炸开了锅，无数细碎的光点飞旋，最后凝出一行淡金色的字，悬在他眼前：唤灵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宿主：林越。
当前可召唤：无。
“系统？”
林越懵了。
他没读过多少书，只听杂役房的老陈头说过些话本里的故事，说有人遇着神仙，得了宝贝，能呼风唤雨。
难不成……他也遇着这等事了？
正愣神，身后忽然传来“窸窣”声。
林越猛地回头——只见谷口的草丛里，钻出来一只灰毛狼，体型跟半大的狗似的，獠牙上还挂着血丝，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是一阶妖兽！
林越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青莽山外围偶尔有妖兽出没，这灰毛狼虽不算厉害，可对付他一个半大孩子，绰绰有余。
他下意识往潭里退了两步，手在身后乱摸，想找块石头防身，可潭边的石头都光溜溜的，根本抓不住。
灰毛狼低低吼了声，猛地扑了过来，腥风扑面而来。
林越闭着眼等死，脑子里的淡金文字却忽然亮了：新手任务触发：击退一阶妖兽灰毛狼。
奖励：唤灵点10点，解锁初始召唤物“青纹蚁”。
紧接着，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是否消耗10唤灵点，兑换初始召唤物？”
“兑！”
林越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掌心的胎记忽然热了热。
潭边的草丛里“簌簌”作响，爬出来上百只黑蚁，每只都有指甲盖大，背甲上印着道淡青色的纹，看着不起眼，爬得却飞快，像道黑流似的涌向灰毛狼。
灰毛狼大概从没见过这阵仗，扑到一半硬生生停住，低头看脚边的蚁群，先是愣了愣，随即发出一阵焦躁的低吼，抬起爪子就往身上扒。
可那些青纹蚁跟钉死了似的，顺着狼腿往上爬，小嘴咬得死死的——林越甚至看见狼的后腿被啃得渗出血珠，染红了灰毛。
不过片刻，灰毛狼就疼得受不住了，夹着尾巴往后退，退到谷口时，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林越一眼，转眼钻进草丛，没了踪影。
而那些青纹蚁呢？
见狼跑了，又“簌簌”爬回草丛，眨眼间就没了影，仿佛从没出现过。
林越站在潭水里，半天没回过神。
他低头看掌心的胎记，那月牙形的纹路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些，眼前的淡金文字也变了：唤灵点：0。
己解锁召唤物：青纹蚁（一阶）。
可召唤数量：100只/次，冷却时间：半个时辰。
“这……是真的？”
他抬手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疼得龇牙咧嘴。
不是做梦。
可惊喜过后，他心里又沉了沉。
在青溪镇这地方，太惹眼不是好事。
王家势大，林家又不护着他，要是让人知道他能召唤蚂蚁打跑狼，指不定会被当成怪物，或是被王冲缠上，抢这本事。
爹常说：“藏住本事，才能活得安稳。”
这话他记着呢。
林越赶紧爬上岸，穿好鞋，又把掉在坡上的药篓捡回来——里头空空的，草药早没了。
他叹了口气，也顾不上找了，得趁天黑前回林家，不然杂役房的管事又要骂人。
刚走到谷口，脑子里的声音又响了：主线任务触发：一月内突破至淬体境一层。
奖励：唤灵点50点，解锁召唤物“风翎雀”。
林越脚步顿了顿。
淬体境？
族里的嫡系子弟练了三年，也才两个摸到淬体境的边。
他之前在杂役房跟着学过几招粗浅的拳法，可每次族里测修为，他都故意藏着气，让人以为他还在引气境一层晃悠——他怕露了锋芒，被王冲盯上，更怕给爹娘惹麻烦。
可现在……他摸了摸掌心的胎记，看着谷外被雾蒙着的山林，轻轻吸了口气。
或许，是时候往前挪一步了。
但也得悄悄挪——偷偷突破，偷偷攒唤灵点，等有了真本事，至少不用再像今天这样，被王冲追着跑，连还手都不敢。
他辨了辨方向，顺着山谷的缓坡往外走。
走的时候特意绕开青纹蚁消失的草丛，脚步放得很轻，就像只是个普通的杂役子弟，不小心迷了路，刚从山里摸回来似的。
没人知道，这个总被人当成“软柿子”的少年，掌心藏着一个能唤灵的秘密。
也没人知道，青莽山的雾里，藏着他往后要走的、既低调又藏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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