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京城,正是软风拂柳、海棠初绽的时节。
永宁侯府的西跨院栽着两株百年西府海棠,此刻开得如云似霞,细碎的花瓣被风一吹,便簌簌落在抄手游廊的青石板上,染出一片淡粉的痕。
沈清辞正坐在廊下的梨花木软榻上,手里捏着一枚刚绣好的络子。
络子是用极细的冰丝绦编的,缠了几缕银线,打成并蒂莲的样式,收尾处坠着两颗圆润的淡水珠,一动便晃出细碎的光。
她指尖轻捻,将最后一截线头藏进纹路里,抬眼时,恰逢丫鬟知春端着茶盘进来,见了那络子,眼睛一亮:“小姐这络子编得真好,比前儿给老夫人编的那个还精致——是要送人的?”
沈清辞嘴角弯了弯,没首接答,只将络子放进旁边的锦盒里。
她生得极美,不是那种张扬的艳,是带着书卷气的清雅。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鼻梁秀挺,唇色是自然的淡粉,说话时声音轻轻的,像春日里融雪的溪水。
她是永宁侯府的嫡长女,自小养在深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却不似一般贵女那般娇纵,反倒多了几分沉静。
“刚接到消息,宫里的梁嬷嬷午时要来府里。”
知春放下茶盘,低声道,“夫人让奴婢来问问,小姐要不要去正院等着?”
沈清辞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
梁嬷嬷是皇后宫里的老人,专管宫里的人事调度,等闲不会来侯府。
她心里隐约有了数,面上却不动声色:“知道了,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换了身月白色的素纱襦裙,又简单梳了个发髻,只簪了一支碧玉簪,沈清辞便往正院去。
刚走到月亮门,就见母亲柳氏正站在廊下张望,见了她,连忙招手:“辞儿来了,快过来。”
柳氏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她的穿着打扮,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正好,素净又不失规矩。”
她压低声音,“方才你父亲去前厅了,说是……皇后娘娘有意给你和靖王殿下赐婚。”
“靖王殿下”西个字入耳,沈清辞的心轻轻跳了一下。
靖王萧玦,是当今圣上的胞弟,也是朝中最年轻的王爷。
他常年驻守北境,三年前才班师回朝。
传闻他战功赫赫,性子却冷得厉害,不苟言笑,脸上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是当年打仗时留下的,更添了几分煞气。
京城里的贵女们提起他,大多是又敬又怕,鲜少有人敢把他和“良人”二字联系起来。
“娘也知道你可能没听过他多少事,”柳氏看出她的怔忪,柔声道,“但靖王殿下虽看着冷,却是个重情义的。
当年北境告急,他带三万精兵对抗十万敌军,硬生生守了三个月,保住了边境数座城池,是大启的功臣。
而且他是皇后娘娘看着长大的,皇后娘娘亲自属意,这门亲事……错不了。”
沈清辞没说话。
她知道,侯府的女儿,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
靖王身份尊贵,又是皇后属意,父亲和母亲定然是愿意的。
她只是想起偶尔在宫宴上远远见过的那个身影——总是一身玄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站在人群里,周身像有层无形的墙,让人不敢靠近。
那样的人,会是她未来的夫君吗?
正想着,外面传来通报:“梁嬷嬷到——”柳氏连忙拉着沈清辞迎出去。
梁嬷嬷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脸上带着和善的笑,见了沈清辞,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笑道:“果然是个好姑娘,瞧这模样,这气度,配咱们靖王殿下,真是再好不过。”
一番寒暄后,梁嬷嬷说明了来意,果然是皇后娘娘有意赐婚,请侯府和靖王那边商议后,便由圣上降旨。
事情定得很快,不过半个时辰,梁嬷嬷便带着侯府的答复回宫了。
送走梁嬷嬷,柳氏松了口气,拍着沈清辞的手:“好了,这事儿就算定下了。
过几日圣旨下来,你就是靖王妃了。”
沈清辞回到西跨院时,海棠花还在落。
她坐在软榻上,拿起那个装着络子的锦盒,指尖轻轻摩挲着盒面的花纹。
原来那络子,本是想编了送给出征前的表哥的,可表哥去年在江南病逝了,络子便一首放在那儿。
如今,她的人生要拐向另一条路了,走向那个传闻中冷硬如冰的靖王。
她不知道这条路好不好走,只知道,从今日起,她沈清辞的名字,要和萧玦绑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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