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是被鼻腔里钻心的消毒水味呛醒的。
那味道浓得像化不开的浓雾,带着针尖般的尖锐,刺得他喉咙发紧,忍不住咳嗽起来。
意识像是沉在深海的沉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一点点浮出冰冷的海面。
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好不容易掀开条缝,头顶白炽灯那道惨白的光就狠狠扎进眼里,他疼得倒抽口冷气,又猛地闭上眼。
不是出租屋漏雨时墙角那股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不是债主踹门时“咚咚”震耳的巨响里夹着的污言秽语,更不是……车轮碾过骨头时那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以及最后瞬间闻到的、轮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
这里是……医院?
鼻尖萦绕的消毒水味突然和十年前的记忆重合——是父亲病危时那间逼仄的观察室!
墙皮斑驳,空气中永远飘着药味和绝望的气息。
他猛地坐起,胸腔里的心脏像要挣脱肋骨的束缚,“咚咚”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粗糙硌人,手背上扎着输液针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顺着血管往西肢蔓延。
他转头看向窗外,那片昏沉沉的铅灰色天空压得很低,像一块浸了水的破布,沉甸甸地盖在城市上空——那是2015年夏天独有的压抑天色。
一切都真实得可怕,连空气里浮动的尘埃都看得清,逼得人喘不上气。
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皮肉被捏紧的酸痛感瞬间炸开,紧随其后的是一股荒谬到极致的狂喜,像电流般窜遍全身,让他指尖都开始发颤。
重生了!
他真的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命运彻底崩坏的那个起点!
前世的记忆碎片像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撞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父亲林建国在工地扛了半辈子水泥,积劳成疾突发心梗倒在工地上,医生拿着病危通知书,说必须立刻手术,要二十万;他像条被追打的疯狗,揣着那张薄薄却重如千斤的通知书,跑遍了所有沾亲带故的人家,得到的只有紧闭的大门和“没钱别来添麻烦”的冷言冷语,那些曾经笑着喊他“小木”的长辈,眼神里的鄙夷像针一样扎人;走投无路时,他咬着牙借了高利贷,以为能救父亲一命,没想到利滚利像滚雪球,窟窿越滚越大,最后连出租屋的门都被人泼了红漆;他记得那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自己在巷子里拼命奔跑,身后是债主的叫骂声,然后是刺眼的车灯,剧烈的撞击,还有……无边的黑暗。
“爸!”
木子掀开被子时,腿软得几乎站不住,他踉跄着扑到隔壁病床前,膝盖撞到床沿都没觉得疼。
父亲林建国紧闭着双眼,眼窝深陷,脸色蜡黄得像枯萎的菜叶,嘴唇泛着青紫色。
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看不见,每一次呼吸都轻得像根随时会被风吹断的线。
床头的监测器“滴滴”地响着,屏幕上那条起伏微弱的心电图曲线,像一把悬在木子头顶的铡刀,随时可能落下。
医生说过,最多还有三天,如果凑不齐手术费,就……绝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从脚底漫到头顶,比前世站在高利贷公司门口时更甚。
重生带来的那点狂喜被这潮水一冲,碎得连影子都没了。
二十万!
对一个刚毕业、没存款、没背景,连份正经工作都还没找到的穷小子来说,依旧是座高不可攀的大山!
难道老天爷让他重生一次,就是为了再看一遍父亲离开,再经历一次家破人亡的悲剧?
他浑浑噩噩地挪回自己的病床,颓然坐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刺出几道弯月形的红痕,渗出血珠也没察觉。
不行!
重活一世,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他双手抓着头发,指腹用力按着发紧的太阳穴,疯狂地在脑海里搜寻2015年这个时间点可能存在的暴富机会:彩票?
那些数字早就随着前世的剧痛忘得一干二净!
股市?
只模模糊糊记得几年后有次大牛市,具体哪支股票涨了根本想不起来!
古董捡漏?
他连个花瓶是真是假都分不清!
就在他的思维像团乱麻,几乎要拧成死结时,眼角余光瞥见了病房那扇狭小的窗台。
一抹极其微弱的、近乎幻觉的翠绿色荧光,在积满灰尘的窗台角落闪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木子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呼吸都停滞了。
幻觉?
是自己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视?
他用力眨了眨眼,又使劲揉了揉,把眼眶揉得发红。
那光点又闪了一下,比刚才亮了那么一丝丝,像夏夜里最胆怯的那只萤火,藏在草叶底下,偷偷露出点光。
他鬼使神差地站起身,脚步轻飘飘地走了过去。
窗台角落里,积着一层厚厚的灰,显然很久没人打扫过。
而在那片灰蒙里,一株……说不清是植物还是什么的东西,正蜷缩在那儿。
它只有拇指大小,形态像一颗没来得及绽放的花苞,通体是那种奇异的苔藓绿,带着点半透明的质感,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掉。
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小的绒毛,像是清晨凝结的露珠,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光。
此刻,这“小花苞”正微微颤抖着,顶端裂开一道比头发丝还细的缝隙,那点微弱的翠光正是从这缝隙里透出来的。
它看起来脆弱极了,像寒风里的一片落叶,下一秒就会枯萎、消失。
叮!
检测到强烈生存意志与精灵能量共鸣……‘奇妙精灵萌宠系统’绑定中……10%…50%…100%…绑定成功!
新手任务发布:救助濒危的‘露蕊花苞精灵’(白月)。
奖励:精灵亲和力+1,‘初级治愈露珠’x3。
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木子脑海里炸响,像敲在空铁皮上,震得他脑仁发麻。
他浑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嘴巴微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系统?
精灵?
露蕊花苞?
这是……什么?
难道是眼前这株瑟瑟发抖的小东西?
重生带来的冲击还没完全消化,更荒诞的现实就像块巨石,“哐当”一声砸在他头上!
这是都市传说里的情节?
还是某种外星生物?
或者……他真的因为父亲的事压力太大,精神失常了?
“白……月?”
木子下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窗台上的“小花苞”似乎听到了呼唤,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顶端的缝隙努力张大了些,那点翠绿的光芒仿佛也亮了一丝,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怯生生地传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孺慕和求救意味,轻轻挠在木子的心上。
不是幻觉!
木子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腾的荒谬感被他强压下去。
管它是什么!
系统也好,精灵也罢!
现在,只要能救父亲,任何一根稻草,他都必须死死抓住!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梦,轻轻碰了碰那冰凉微颤的“花苞”。
救助成功!
精灵‘白月’(露蕊花苞)亲密度+5!
奖励发放:精灵亲和力+1(微弱提升对精灵的吸引力与沟通能力),‘初级治愈露珠’x3(己存入系统空间)。
几乎是同时,木子感觉自己和这株“白月”之间多了一丝模糊的、暖暖的联系,像牵着一根细不可见的丝线。
他意念一动,意识里就出现了一个类似储物格的空间,三滴黄豆大小、散发着柔和青白色光晕的液体静静躺在那里,氤氲出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闻着让人心里莫名一静。
治愈露珠?
木子的心脏猛地一跳,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似的,猛地转向病床上气息奄奄的父亲。
这东西……能治好父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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