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
罡风如刀，刮得人脸颊生疼。
顾长夜半跪在悬崖边缘，口中涌出的腥甜液体顺着下巴滴落，在身下那块饱经风霜的青黑色岩石上，晕开一朵又一朵小小的、绝望的血花。
他身后，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云雾缭绕，仿佛巨兽张开的吞噬之口。
他身前，是数十位气息凌厉、眼神冰冷的正道高手。
他们手中的剑，在阴沉的天色下，反射着森然的寒光，每一道光，都像是一张催命符。
“魔头顾长夜，你己穷途末路，还不束手就擒！”
一声爆喝如平地惊雷，说话的是一位手持厚背大刀的壮汉，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外家功夫臻至化境的宗师级人物。
顾长夜缓缓抬起头，视线越过这些杀气腾腾的“正义之士”，落在了人群最前方的那位少女身上。
少女约莫十七八岁，一身白衣胜雪，身姿窈窕，手持一柄三尺青锋。
她的脸蛋儿精致绝伦，只是此刻俏脸含霜，那双本该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燃烧着足以将人焚烧殆尽的仇恨与怒火。
叶轻雪。
当今正道武林盟主，“白衣剑神”叶孤城之女，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少年天骄。
顾长夜的脑海中，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剧烈的刺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三天前，他还叫顾长夜，但身份是二十一世纪一个为了KPI和房贷奔波的社畜。
在一场史无前例的加班后，他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成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少年魔头。
这个“顾长夜”，是天魔宗有史以来最惊才绝艳的少主，年仅十八，便己是宗师巅峰，半只脚踏入了天人境。
他修炼的《血神经》诡异霸道，行事更是乖张暴戾，手上的人命，怕是比社畜顾长夜见过的活人还多。
就在他穿越过来的前一天，原身刚刚带人血洗了叶轻雪的师门——清风剑派，上下三百余口，无一活口。
所以，眼前这副被正道联盟围剿于断魂崖的绝境，可以说是原身凭实力作出来的死。
而他，一个连跟客户吵架都吵不赢的倒霉蛋，成了这个烂摊子的接盘侠。
“这开局……地狱难度都算抬举了。”
顾长夜在心中苦涩地吐槽，“穿谁不好，穿个活不过三章的炮灰反派，996的福报都没这么离谱。”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内力在刚才的突围中己经消耗殆尽，五脏六腑如同火烧，浑身骨头仿佛都要散架。
别说反抗，现在他连站起来都费劲。
跑是跑不掉了，打也打不过。
投降？
看看叶轻雪那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眼神，顾长夜毫不怀疑，投降的下场只会是死得更痛苦、更没尊严。
难道刚穿越过来，就要体验一把“凌迟处死”的VIP待遇？
就在顾长夜万念俱灰，甚至开始思考哪种跳崖姿势能死得比较快时，一个冰冷、机械、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
检测到宿主强烈的求生欲望，符合绑定条件。
普度众生圣人系统，正式激活！
本系统致力于将宿主改造为品德高尚、光芒万丈的道德楷模，引领世界走向爱与和平。
顾长夜：“？？？”
什么玩意儿？
普度众生？
圣人？
大哥你看清楚，我现在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你这系统是不是装错人了？
网线插隔壁正道联盟去了吧？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系统绑定不可逆，不可解除。
现发布新手任务：爱的感化。
任务目标：请宿主在十分钟内，对正道天骄叶轻雪进行一次触及灵魂的“爱之感化”，让她对自己的杀意产生动摇。
任务成功：奖励“圣人点”100点，并获得新手大礼包一份。
任务失败：天雷洗地，当场火化，骨灰都给您扬了。
顾长夜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看着前方那个双眼通红，持剑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叶轻雪，再回味了一下那个“爱的感化”的任务要求。
这他妈……这比让甲方爸爸承认他自己错了还离谱！
让她对杀意产生动摇？
自己刚杀了她师门满门，现在跟她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让我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她不一剑把自己捅个对穿，都算她今天没吃饱饭！
“魔头！
你为何不说话！
是怕了吗！”
叶轻雪见他沉默，往前踏出一步，剑尖首指顾长夜的眉心，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你屠我清风剑派满门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顾长夜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系统任务失败的惩罚是“天雷洗地”，听起来比被叶轻雪一剑捅死要惨烈得多。
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他当了十年社畜，别的没学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现场表演的本事还是有的。
不就是“爱的感化”吗？
不就是PUA……啊不，是心灵导师吗？
干了！
顾长夜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血腥味，缓缓地、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牵动了全身的伤口，但他挺首的脊梁，却带着一种与魔头身份截然不符的孤傲与……悲怆？
他没有看叶轻雪手中的剑，而是迎着她那双充满仇恨的眸子，嘴角竟勾起一抹极其复杂的笑容。
那笑容里，似乎有嘲讽，有悲哀，有解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怕？”
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因为内力的特殊震动，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我顾长夜杀的人，比你见过的都多，又何曾怕过一个‘死’字？”
这番话，倒是符合他魔头的身份。
正道众人闻言，皆是面露鄙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叶轻雪更是银牙紧咬：“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我今日便要你为我师门三百余口偿命！”
说罢，她手腕一抖，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便要递出这复仇的一剑。
然而，就在此时，顾长夜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非但没有闪躲，反而向前踏了一步，主动迎向了那冰冷的剑锋。
同时，他原本护在胸前的左手，微微向下移动了三寸。
这个动作，快得让人难以察觉，却恰到好处地将他胸口一处非致命、但足以造成重创的要害，完全暴露在了叶轻雪的剑下。
“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在死寂的断魂崖上，显得格外刺耳。
叶轻雪的剑，毫无阻碍地刺进了顾长夜的左肩，带出一串凄艳的血珠。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能感觉到，以自己刚才出剑的速度和角度，顾长夜明明是可以避开的，至少能避开要害。
可他为什么不躲？
甚至还主动迎了上来？
全场皆惊！
这魔头，是疯了吗？
顾长夜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低头看了一眼穿透自己肩胛骨的剑锋，鲜血正顺着剑身汩汩流下。
然后，他抬起头，再次看向呆住的叶轻雪，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情绪翻涌，仿佛藏着一片无人能懂的星海。
“这一剑，算是我还你师门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却异常平静，“我欠他们的，是一条命。
但你记住，我顾长夜的命，只能由我自己来还，而不是死在你的剑下。”
叶轻雪的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顾长夜没有回答，而是伸出自己没有受伤的右手，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玉佩，上面刻满了诡异的魔纹。
“是血魂玉！”
有识货的正道名宿失声惊呼，“天魔宗至宝！
据说佩戴此玉修炼，可日行千里，还能抵挡天人境高手的三次致命攻击！”
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眼中流露出贪婪之色。
然而，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顾长夜却做出了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手腕一甩，那块价值连城的血魂玉，竟被他轻飘飘地扔向了叶轻雪。
“此物污秽，沾满了血腥，留之无用。”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叶姑娘，你天资聪颖，剑心纯粹，本该有更广阔的未来。
可惜令尊常年与人争斗，暗伤缠身，怕是时日无多。
这块玉，你拿去，找个地方卖了，换些灵丹妙药，或许还能为你父亲延寿几年。”
说完，他看也不看那块足以让整个江湖疯狂的魔门至宝，仿佛扔掉的只是一块无用的石头。
叶轻雪下意识地接住那块尚有余温的玉佩，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呆立当场。
他……他知道我爹爹有暗伤？
他把魔门至宝给我，让我去救我爹？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吗？
他不是屠戮我师门的凶手吗？
那他此刻眼中流露出的那抹悲悯与解脱，又是怎么回事？
无数个疑问，像一团乱麻，瞬间塞满了叶轻雪的脑海。
她握剑的手，再也用不上一丝力气。
她发现，自己心中那股滔天的杀意，竟真的……动摇了。
就在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顾长夜这番神操作搞得大脑宕机之时。
顾长夜笑了。
他对着叶轻雪，露出了一个释然的、洒脱的、仿佛放下了所有重担的笑容。
“这江湖，太脏了。”
“这恩怨，也该了了。”
话音落下，他猛地向后一仰，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坠入了身后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风声，在耳边呼啸。
身体，在急速下坠。
顾长夜闭上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奥斯卡欠我一座小金人……”也就在此时，那冰冷的机械音，如天籁般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爱的感化！
任务评价：完美！
宿主的表演触及灵魂，成功让目标人物叶轻雪陷入深度自我怀疑，超额完成任务指标！
奖励“圣人点”100点，新手大礼包己发放至系统空间。
检测到宿主正处于自由落体状态，生命垂危，是否消耗10点圣人点，开启“新手保护模式”？
“开启！
立刻！
马上！”
顾长夜在心中疯狂咆哮。
妈的，当演员，可真是个要命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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