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十七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像极了辰黎熙此刻的心情——一半是摸鱼的松弛，一半是被工作蚕食的倦怠。
她把最后一片烧烤味薯片丢进嘴里，指尖捻着包装袋边角轻轻摩挲，塑料摩擦的细碎声响里，藏着金融公司客服岗特有的、无处安放的躁动。
“小熙熙。”
温热的气息突然拂过耳畔，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水味。
辰黎熙浑身一僵，差点把手里的空薯片袋捏成纸团。
这声音太有辨识度了，软糯里裹着点久经世故的慵懒，是同组的李悦。
她转过头，果然看见李悦倚在办公桌隔板上，手机屏幕亮得晃眼。
女人今天穿了件藕粉色雪纺衬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精致的锁骨，脸上是刚补过的、带着光泽感的妆。
她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正弯成月牙，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你手机号借我注册下呗。”
李悦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个粉蓝色的APP图标，像条吐着泡泡的鱼，“我需要这个金币养我的小花花，就差一点了。”
辰黎熙的目光在那个图标上停留了半秒，又迅速移开。
她认识这个APP，最近公司好几个女同事都在玩，叫“深海漫游”，说是能养虚拟海洋生物，还能匹配陌生人聊天。
李悦这阵子更是魂不守舍，上班偷摸回复消息的频率比接客户电话还高。
“拿去自己弄吧。”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桌角摸出自己的手机。
磨砂外壳被体温焐得温热，边缘还留着点薯片的油渍。
她解锁屏幕，把手机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李悦涂着奶茶色指甲油的手指，对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和自己指腹上那点常年握鼠标磨出的薄茧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知道小熙熙最好了！”
李悦笑得眼睛更弯了，接过手机时指尖在她手背上亲昵地拍了拍，那触感像羽毛扫过，让辰黎熙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她看着李悦熟练地在自己手机上操作，手指在屏幕上翻飞的速度比敲键盘还快。
注册界面弹出的瞬间，辰黎熙瞥见了自己的手机号——171开头，中间西位是她刚到这座城市时的区号，尾号是姐姐的生日。
这个号码用了五年，从她在西餐厅端盘子时用到现在，像条隐秘的线，一头拴着过去，一头系着如今勉强站稳脚跟的生活。
“搞定！”
李悦把手机还回来，屏幕上己经多了个陌生的APP图标。
她脸上还带着操作成功的雀跃，突然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小西西，帮人帮到底嘛，你每天记得帮我签个到呗？
就几秒钟的事，谢谢啦！”
“你自己不会签？”
辰黎熙皱了皱眉，点开客服系统界面，假装在看未接来电。
她其实不太喜欢别人碰自己的手机，更不喜欢这种被麻烦的感觉。
五年前在西餐厅打工时，主厨总让她替别人加班，那时候她不敢拒绝，现在虽然胆子大了点，可面对李悦这种自来熟的热情，还是说不出太硬气的话。
“哎呀，我记性不好嘛。”
李悦晃了晃她的胳膊，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而且我有时候忙忘了，你看我这小花花要是饿死了多可怜。
对了，这游戏可好玩了，你要不要试试？”
“有什么好玩的？”
辰黎熙嘴上反问，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刚才李悦说的“金币”。
她对游戏向来没兴趣，但对“赚钱”相关的一切都格外敏感——哪怕只是虚拟货币。
“类似于养海洋生物的，泡在水里会变大，不过得用金币喂。”
李悦手舞足蹈地解释，眼睛亮晶晶的，“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里面有好多帅哥，能聊天的那种！”
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就像我最近聊的那个，小帅哥，就是在这上面认识的。
人特别有意思，还会画画呢。”
“画画？”
辰黎熙的指尖顿了顿。
她想起自己床头那本翻得起了毛边的素描画册，还是十五岁在动物园售票亭打工时，一个戴眼镜的大学生送的。
那人说她看动物的眼神很专注，适合画下来。
“对呀，而且长得也帅，发过照片给我看。”
李悦笑得一脸暧昧，突然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辰黎熙脸上，“说起来，小熙，你也没对象吧？
要不你也玩玩？
万一遇到合适的呢？”
“我就算了。”
辰黎熙几乎是立刻摇头，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有点闷。
她拿起桌上的薯片袋，撕开新的一包，往李悦嘴里塞了一片，“这薯片挺好吃的，你尝尝。”
薯片的咸香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李悦嚼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真的不试试？
里面好多优质男生呢，大学生、设计师、程序员……不了。”
辰黎熙打断她，语气比刚才硬了点。
她不想聊这个话题，尤其是“对象”这两个字，像根细针，总能精准地刺破她看似平静的伪装。
李悦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抗拒，没再坚持，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行吧，那你晚上记得帮我签到啊。
我先回座位了，等会儿要接客户电话了。”
“嗯。”
辰黎熙点点头，看着李悦的背影消失在隔板后面，才松了口气。
她点开那个“深海漫游”的图标，犹豫了几秒，又退了出来。
屏幕上还停留在客服系统的界面，一条新的进线提醒弹了出来：“客户咨询理财产品赎回流程”。
她深吸一口气，戴上耳机，按下接听键，声音瞬间切换成标准的客服腔：“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晚上七点半，辰黎熙挤在晚高峰的地铁里，被人群裹挟着向前挪动。
车厢顶上的风扇吱呀作响，吹不散空气中混杂的汗味和快餐味。
她把帆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包里面装着今天没吃完的薯片，还有一本从公司旧书堆里捡来的《阿拉伯语基础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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