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一声暴喝,如同炸雷般在满是机油和铁屑味的奉天兵工厂车间内滚过。
“一天到晚磨磨蹭蹭,除了浪费粮食,你还能干点啥?”
“李寒舟!
老子跟你说话呢,你那耳朵是聋的吗!”
尖利的声音刺破耳膜,李寒舟缓缓抬起头。
他戴着一副旧式圆框眼镜,镜片后是一双锐利而又茫然的眼睛。
眼前的世界,是灰败的,充满了工业革命初期的粗粝感。
高大的厂房,裸露的钢梁,皮带传动系统在头顶吱吱呀呀地转动,带起一片油污和灰尘。
这股味道,比他前世待过的任何一个实验室都要呛人,却又有一种奇异的熟悉。
他叫李寒舟,前世是21世纪国之重工的总工程师,为航母心脏的最后一颗螺丝耗尽了心血。
再次睁眼,他成了1931年奉天兵工厂一个同名同姓的学徒。
记忆正在融合,身体的羸弱与灵魂的强韧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孙头儿,别骂了,小舟他身子骨弱。”
“弱?
弱就滚回家躺着!
兵工厂是造枪炮的地方,不是善堂!”
领班孙有为一脸刻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寒舟的脸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车间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喊道:“厂长!”
来人是厂长老李铁山,五十多岁,身材敦实,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上满是油渍,腰间那把大号管钳是他从不离身的标志。
他没有理会众人的问好,而是径首冲向车间中央那台熄了火的德国造铣床,脸上满是风霜和焦急。
“怎么样了?
那齿轮还没仿出来吗?”
孙有为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凑了过去。
“厂长,您瞧瞧,我们几个老师傅轮番上阵,废了三块好钢,就是不行啊!”
他指着工作台上几块被加工得乱七八糟、己经报废的钢锭,满脸痛心疾首。
“德国佬的这活儿太精了,这锥形齿轮的角度和硬度,我们根本达不到。
不是我们不尽力,是咱们的料子和火候,都差得太远!”
李铁山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这台克虏伯铣床,是整个兵工厂的宝贝疙瘩,专门用来加工枪管膛线。
现在它趴窝了,就等于整个步枪生产线都断了。
“差得远?
再差也得给老子造出来!
前线的张少帅还在等着我们的新枪,你们现在告诉我造不出来?”
李铁山一脚踹在铣床的底座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所有人心头一颤。
国难当头,兵工厂就是军队的命脉,而这台机器,就是命脉中的命脉。
李寒舟推了推眼镜,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枚被拆下来、己经崩掉两个齿的锥形齿轮上。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零件,那是一个时代的工业差距。
在他眼中,这枚齿轮的所有数据都瞬间被解析。
不均匀的渗碳层,热处理时产生的微小裂纹,以及设计上为了节约材料而牺牲的结构强度。
垃圾。
但在1931年的中国,这却是遥不可及的神物。
他必须做点什么。
不仅仅是为了不被赶出工厂,更是为了……即将到来的那场席卷整个神州的血火。
他需要一个起点,一个证明自己价值,从而掌握话语权的起点。
而眼前这个无法解决的难题,正是他最好的踏脚石。
神级军工系统己激活。
扫描到关键受损工业零件:克虏伯1925型铣床用锥形螺旋齿轮。
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光幕,在视网膜上展开。
材质分析:德国1号渗碳钢,表面淬火处理。
缺陷:长期高负荷运转导致金属疲劳,齿根处存在隐裂,材料屈服强度低于设计标准。
系统提供修复及优化方案……方案一:生成优化设计图纸。
曲面模型己构建,优化齿形接触线,提升传动效率17%,降低磨损25%。
方案二:推荐制造材料。
当前最优选:40Cr铬钼合金钢。
当前可选方案:使用厂内现有T10高碳钢,混合电镀车间铬矿粉末,进行土法增材冶炼。
方案三:生成定制化加工工艺流程图。
包含锻造温度曲线、淬火介质选择、回火时间控制……精确到秒。
系统界面简洁而强大,没有花里胡哨的功能,一切都围绕着“工业”二字。
这是他前世所有知识、所有遗憾、所有执念的凝结。
这是他在这个绝望时代,唯一能倚仗的武器。
李寒舟深吸一口气,前世身为总工程师的自信与气场,开始从这具文弱的躯壳里渗透出来。
我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百年的工业知识和系统。
我喜欢将理论付诸实践,看着图纸变成国之利器的过程。
我需要,不,我必须,用我的双手,为这个苦难的民族,在日本人踏碎一切之前,打造出一副足以傲立于世的钢铁脊梁!
目标,就从这枚小小的齿轮开始。
“我能修好它。”
一个清朗而平静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整个车间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刚刚开口的学徒工,李寒舟身上。
孙有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先是一愣,随即夸张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
我听到了什么?
你说你能修好它?”
他指着李寒舟,像是看一个疯子。
“小子,你进厂三个月,连锉刀都还没拿稳,认识这是什么吗?
这叫锥齿轮!
德国大师傅的杰作!”
“厂里最有经验的几个老师傅都束手无策,你一个戴眼镜的白脸书生,拿什么修?”
“用嘴吗?
还是用你那弱不禁风的胳膊?”
周围的工人们也发出一阵哄笑,看向李寒舟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和讥讽。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言乱语。
李寒舟没有理会孙有为的嘲讽,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老厂长李铁山的脸上。
他知道,这里唯一能做主的人,只有他。
“厂长,我需要一间独立的锻造炉,五十公斤T10高碳钢,还有电镀车间的铬矿粉末半公斤。”
他的语气不是请求,而是不容置疑的陈述。
“另外,我需要两个信得过、力气大的帮手,听我指挥。”
说完,他根本不等李铁山回答,径首走到一块干净些的空地上,捡起半截粉笔,蹲下身。
所有人都好奇地围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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