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音信无凭

为了说服我，便诓我出城。

却不料遇到恶狼袭击。

他为了救白月光，下意识把我推了出去。

幸而与我青梅竹马的燕将军入京述职，将我救下。

养伤之际，裴霁来求我原谅。

妥协似的说道: 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我不娶平妻了，让月娥入府为妾便是。

我觉得可笑。

原来我从前拼尽全力抓住的姻缘，竟是一场笑话。

深呼吸一口气，轻声道: 我们退婚吧。

裴霁语气冷淡，别耍脾气。

你伤了腿，除了我，谁还愿意娶你?

1

郑月娥一家翻了案，近日已经回京了。

她同裴霁是自小的情谊。

眼看便要定亲，可郑家却遭了难，被流放岭南。

如今总算回来，故人相见，我与裴霁的婚事难免横生波折。

便派人时刻打听着他们二人的动静。

婢女道: 姑娘您就放宽心吧，裴公子与您成婚在即，而且郑姑娘离京三载，裴公子跟您又素来相处得不错，定不会旧情复燃的。

我握着手里的玉佩，喃喃道: 但愿吧……

没过多久，裴霁托人给我送信。

说是要邀我前去万佛寺烧香，以求婚事顺遂，顺便可以祭拜一下我阿娘。

见他还挂念着我阿娘，我心中难免感动，便应了下来。

2

次日晌午出门。

刚下了马车，本要步行上山，却瞧见一抹倩影。

是郑月娥。

心中立马明白了裴霁今日约我出来的用意。

我转身想走。

裴霁拉住我，眼神有些纠结，菀儿

我有话要同你讲。

我打算……迎月娥与你一同进门。

一同进门?

我缓缓皱起眉头，你想同日娶妻纳妾?

不是纳妾，是平妻。

平妻……

我愣住。

裴霁继续道: 我知道这样委屈了你。

但月娥身世可怜。

她少时家中落难，好容易回来，父兄还要让她去做沛国公的妾室。

沛国公今年都五十多岁了。

菀儿，你最是心善，定能容下她的。

郑月娥红着眼直接跪在我面前，揪着我的裙角，薛姑娘，求你救救我吧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做妾也可以的。

以后我必定会安分守己，听你教诲，绝不生出夺宠之心

若是嫁给沛国公做小，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裴霁心疼得不行。

我将裙子从郑月娥手中扯出来，后退几步，与她拉开距离。

开口道: 郑姑娘这番话的意思是，若我不同意，便要背一个间接害死你的名声?

短短几句话，便让我摊上一桩人命官司。

郑姑娘此举并非央求，乃是胁迫

我不会同意的。

说罢，我转身离开。

裴霁拉住我，薛菀，你是庶出，嫁我本就高攀，如今只是让你大度一些，你为何不愿?

难道你就这般狠心?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一时间红了眼眶，说不出话来。

裴霁软了几分语气，菀儿，我……

话没说完。

林中忽然窜出几只恶狼。

郑月娥吓得尖叫。

裴霁喊道: 小心

他一人护不住两人。

于是在紧要关头，下意识把我推了出去。

我摔倒在地。

恶狼朝我扑了过来，啃咬住我的小腿，将我往林中拉。

裴霁一边追过来，一边喊道: 菀儿

我的身子被一路上的石子磨得生疼。

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闭上眼的前一刻，我居然看见了燕徊。

他将我抱在怀里，一路狂奔。

满脸着急心慌，菀菀，别怕，我来了。

3

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泛着疼痛。

尤其是小腿。

婢女在我床前哭泣不止。

我追问之下，她才如实相告。

我的小腿断了，方才来的大夫说难以治愈。

我听了怔住许久。

姑娘……

姑娘您别吓奴婢啊

她越哭越伤心。

嫡母从外头进来，嫌恶地看了我一眼，随了你娘，惯会勾人，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如今倒好，腿断了，也算是让人省心了。

我听说裴公子想娶郑姑娘为平妻，与你一同入门?

你不愿意?

我没说话，泪水滑落至鬓边。

她继续道: 你有什么资格不愿意?

当年若不是你蓄意勾引，你也攀不上裴府这桩亲事。

那郑姑娘出身比你高贵，裴公子也算怜惜你，不然啊，你这身世只配做个妾室。

我阿娘出身风月。

当初父亲为了纳阿娘进门，跟嫡母几乎决裂。

后来阿娘病逝。

父亲极少插手内院之事。

嫡母面慈心狠，这些年没少磋磨我。

父亲为了不跟嫡母起争执，便佯装不知。

跟裴霁的婚事，的确是我使手段得来的。

那时郑家刚出事，裴霁正失意。

我蓄意引诱，温柔小意，引他上门求亲，与我结下婚约。

我以为他会是良人。

可现在……

嫡母走后许久，我才回过神来，接受了如今的事实。

哑着声问: 我遇险那日，是谁送我回来的?

是燕……燕将军。

不是梦。

竟真的是燕徊。

嫡母跟父亲看见了吗?

婢女摇摇头: 那日主君跟夫人都不在家中，燕将军把您放下便离开了。

他知道我腿断了吗?

婢女打量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知……知道。

那他说什么了吗?

他……他什么也没说，急匆匆地便离开了。

我轻笑一声，扯到身上的伤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三年前他便是这样，走得又急又快，连见我一面都来不及，一句口信都不曾留下。

偏偏是这样落魄的时刻，他竟又回来了。

救了我，又再次离开。

怎么?

是眼瞧我成了残废，怕我醒来会赖着他吗?

4

过了几日。

裴霁前来看我。

他站在榻前，眼眶微红，抱歉，昨日我不知怎的就把你推了出去。

我不是故意的。

归家后，爹娘已经罚了我。

菀儿，你不要担心，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之前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我不娶平妻了，让月娥入府为妾便是。

裴霁的语气似是妥协，似是垂怜。

我转头看向他。

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我从前拼尽全力谋的姻缘，竟像个笑话。

当初选中裴霁，是我觉得他品性纯良。

裴家父母通情达理，不计较门第，对我也没有成见。

其实裴霁要纳妾我是不反对的。

但那人不能是郑月娥。

他视郑月娥为心头月光，若她进门，那我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

再三权衡下，我轻声开口: 我们退婚吧。

他眼中闪过错愕: 为何?

他竟还问为何?

今日他为了救郑月娥，能把我送入狼口。

明日说不定便会为了她，做出更离谱的事情。

我就一条命，经不起折腾。

裴霁见我不说话，语气冷淡几分，薛菀，别耍脾气。

眼下你伤了腿，除了我，谁还愿意娶你?

我心中气极。

拿起枕头朝他丢去，吼道: 滚

滚出去

裴霁向来都是被人捧着顺着，如今我这般待他，他自是气愤。

婢女见状打圆场，裴公子，我家姑娘刚受了伤，情绪不稳也是常事，您千万别怪她。

裴霁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回头望向我，轻叹了口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人走了。

婢女端着药喂到我嘴边。

我不肯喝。

她捧着碗劝道: 姑娘，身子是自己的，日子总要过下去。

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我愣愣地看着头顶的房梁，这两日来了多少大夫，都说我的腿治不好了，还喝药做什么。

姑娘……

我拉住被子蒙过头顶，声音颤抖，出去。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5

我做了个梦。

梦见许多旧事。

我跟燕徊自小相识，他就住在我家隔壁。

我是家中庶女，他是燕侯外室子。

七岁那年，阿娘被诬陷与管家私通，父亲大发雷霆，将她打了一顿，关进柴房。

我哭闹不止，父亲连我都打。

后来是滴血认亲，他确定我是他的亲生女儿，才没把我赶出去。

阿娘被关在柴房不过半月，便病逝了。

我也病了一场。

嫡母不给我请大夫。

父亲生阿娘的气，也不管我。

是燕徊悄悄带大夫翻墙进来，替我医治。

就这样，两个不受待见的可怜虫成了好朋友，在伤心难过的时候相依为命。

很长一段时间，他是我活着的动力。

后来，年岁渐长。

我不想待在薛家了，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更不想以后随便找个人嫁了。

我禀明父亲，说我想嫁给燕徊。

父亲不同意。

他打了我一巴掌，怒气冲冲，你想攀燕家的高枝是打错了算盘

一个卑贱外室所出的私生子，又不得燕侯喜爱，你嫁给他是想给我们薛家抹黑吗?

我被关了禁足，整整三个月。

靠着故意示弱，跟父亲认错，才被放了出来。

实则，我想私奔。

燕徊同意了。

可私奔那夜，我等了他很久，也没等到他。

天一亮，去他家里寻他。

伺候燕徊的嬷嬷说: 我家公子昨夜就走了，一直没回来呢。

他不见了，消失了。

我担心了许久，直到一年后，我听到了关于他的消息。

燕侯之子燕徊，在战场上大破敌军，陛下圣心大悦，封他为战前先锋。

我这才知道，燕徊没有失踪。

他只是不想为了我，抛却前途罢了。

人之常情，我理解。

之后两年，燕徊屡立军功，成了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

就连燕侯对他的态度也不似从前，恨不得到处炫耀有燕徊这个儿子。

如今他风光回京。

而我……

拼尽全力给自己谋来的姻缘，也只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6

我觉得很冷。

嘴里喊着婢女的名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看见燕徊半跪在我的榻前。

他有些狼狈，胡茬都冒了出来。

眉毛、睫毛上落了雪，结成了霜。

有个大夫正在检查我的伤腿。

婢女守在一旁。

他们都只顾着将视线放在大夫身上，没人注意我已经醒了。

是做梦吗?

我动了动手指。

燕徊转头时与我对上视线。

他有些局促，想碰我，却又不敢碰。

嘴唇张了又张，只说出来一句废话，你醒了。

我盯着他看了许久。

忽然红了眼眶，你怎么来了?

谁让你进来的?

婢女着急替他解释，姑娘，燕将军请了神医，方才神医说你这腿可以治好

我犯了倔，撇过脑袋不肯看他。

哑声道: 我不用你管。

你走吧。

菀菀，别在这个时候耍性子好吗?

我极力忍着，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撑着床沿坐起身，咬着牙问: 你又逞什么英雄?

凭什么管我?

怎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燕徊，你拿我当什么?

我浑身都在发抖，指着门外: 你走

我不想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