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黑的房间内,入眼是泛黄的墙壁,一个破败的窗户,还有一根燃烧着的蜡烛。
风呼啸着刮过,携带着尘土和牲口粪便的酸腐气味,钻进苏若的鼻孔里,呛得她止不住地咳嗽。
母亲张兰芳见她发愣,还以为她还没缓过神来呢。
“唉!
队里分的那点口粮,哪里够吃到开春啊?
自留地那点收成,可是我们吊命的指望……你非要去把最后那点冻白菜帮子收回来,结果……”张兰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后怕和心疼。
“你饿得都快飘起来了,一头栽下去,脑袋磕在垄沟的石头上,可把娘吓死了。”
“啥?”
自留地……冻白菜帮子……磕在石头上……苏若混乱的脑子艰难地拼凑着这些信息。
抬眼,她看到墙角糊着的报纸上,隐约写着‘人民公社好’的字样。
苏若使劲晃了晃脑袋。
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排山倒海般涌入她的大脑。
天呐!
她苏若居然穿越到了一九五八年!
这个开局,比起被银行查封的房子,还要糟糕得多!
她低头仔细看看自己那枯瘦,变小了粗糙的手。
她下意识地掐了掐手臂,疼得一个激灵……这不是梦!
她穿越的这具身体主人,也叫苏若?
竟然和自己同名同姓。
在现代,苏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她是二甲医院的一名漂亮小护士。
从单位下岗了的丈夫陈景淮,用家里新买的大平层,贷款抵押买了一辆冷藏车跑运输。
虽然,她和丈夫陈景淮背负贷款,但三口之家的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苏若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叫陈恺,刚刚上幼儿园小班。
一个月前,陈景淮为了能多拉快跑,连续两个晚上不睡觉,就为了快一点赶到目的地,好再拉下一趟货后,就能收车回家跟妻儿一起过个好年。
没想到……极度疲惫的陈景淮开着大货车,冲进了路边的一家鞭炮厂,当场压死了十几个人,车爆炸的时候,连带着把鞭炮厂准备了一年的鞭炮引爆,整个工厂都被炸毁了。
而他则被严重烧伤,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靠着各种仪器维持生命。
那是一个乡镇工厂,是由全体村民们集资所建,是全村人的希望。
一夜之间,十几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无数双眼睛里的希望,被炸得粉碎。
更叫苏若绝望的是,陈景淮的车保刚刚过期,原本想着,这趟回来再把保险续上。
法院宣判,陈景淮需要赔付丧葬费、厂房重建费用、银行的贷款……总共需要赔偿一千三百多万!
陈景淮每天在重症监护室的费用很高。
年幼的陈恺还需要照顾。
这一切磨难几乎压垮了无依无靠,从孤儿院里长大的苏若。
法院的传票,像雪片一样飞来,银行的账户被冻结查封,家里的房子被贴了封条。
往日还算殷实的家底,被这场滔天祸事吞噬得一干二净。
苏若西处奔走,低声下气地求人,只为给陈景淮筹集医药费。
应付那些上门要账的人,还有那些每天无穷无尽的,诉讼和催债电话。
陈景淮躺在医院里,全身裹满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她最后一次隔窗探视陈景淮时,他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
他仿佛在对苏若说:“对不起”。
苏若将儿子安置在幼儿园长期托管。
她白天工作,下班后辗转多处兼职,夜间则在医院走廊蜷缩着小憩,只为隔窗能看到陈景淮。
夜晚,大家都睡着了,有洁癖的她,不得不翻检垃圾桶,搜寻矿泉水瓶。
第二天,她把捡到的垃圾送到回收站,换取微薄的酬劳。
昨天,苏若接到了一通电话。
“请问,您是苏若女士吗?”
“是。
请问您是哪位?”
“这里是江城动迁办公室。
请问您是唐淑琴女士的孙女吗?”
“是的。
我奶奶己经在十三年前病逝了。
请问您有什么事?”
“您奶奶名下是否持有一处祖宅?”
“是的,这处祖宅无人居住。”
“情况属实。
该处老宅现在因为高速公路建设需要被征用。
请您前来协商补偿事宜。”
电话彼端的声音平静而公式化,苏若却骤然感到心脏紧缩,仿佛被无形之手攫住,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请问,老宅预计可以获得多少补偿?”
“具体金额等你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对方告知了一个江城的地址及联系人姓名,以及电话号码。
并且补充道:“补偿金额需要当面协商,请您务必于一周内尽快抵达,不要逾期,以免影响流程的进展。”
挂断电话后,苏若瘫坐在护士站的椅子上。
她合上双眼,陈景淮缠裹绷带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
儿子陈恺瘦小的面庞,连同催债电话的嗡鸣,与法院传票的画面交织在一起……这通电话,无疑是在绝望的深渊中,忽然投下了一线微光……奶奶的老宅!
这笔补偿金,或许可以偿付陈景淮的医疗费用,暂缓债主的催逼,或者解冻被查封的房产。
第三天,苏若来到江城,签署了文件。
最终,苏若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张银行卡。
卡内存有整整两百万元。
两百万元!
对于身处困境中的自己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苏若回到十几年没回来的老宅,老宅里面的物品破败不堪。
在床铺角落。
她发现了一个乌木小枕。
这是奶奶生前珍爱并常用的东西。
苏若用衣袖拂去木枕上的积尘。
这是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乌木雕花小木枕,上面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
木枕的边缘己经被磨得光滑圆润。
苏若的指尖拂过那微凉的木质,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是奶奶生前枕过的旧物,总听她念叨这乌木小枕能安神定魂。
苏若鬼使神差地躺了上去。
后脑刚触及那硬实的乌木,一股灼热骤然从木枕窜出,首冲颅顶!
眼前瞬间炸开刺目的白光,耳畔嗡鸣如雷,五脏六腑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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