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混乱的时代,越是缺医少药,多少人因为感染耐药菌,缺那么几支抗生素,便再也没睁开眼。
前世,军方分配给她的医疗资源在岑鹤南的授意下全部“自愿”转给沈槐安了,他从来强势,重来一世也不会例外。
从前她的病情就是因为缺少抗生素没能及时干预,半死不活的拖着,首到死前也不曾病愈,心脏衰竭,呼吸困难,动则加剧。
也就是这样脆弱的身体状况,岑鹤南拿她和敌军换回了沈槐安。
只是,毫不顾惜罢了。
夏筠不想再把希望寄托于任何人身上,前世所有人都说,你去吧,一定会接你回来。
可她在敌军基地受尽了折磨,首到记不清年月,也没有等到哪怕一个人来救她回去。
她拒绝了褚懿之的广谱抗生素,转而要了几支止痛剂,硬撑着去了黑市交易所。
她手上有乌石遗址的详细地图,那是块资源丰沛、尚需探索的宝地,换几支强效抗生素足矣。
暮色苍茫,远海的寒流与干旱的焦热碰撞,攒出浑浊的风沙,夏筠还未踏出门,便被吹散了披风,腕上的手串不知为何突然断裂,玉珠青白通透,骨碌碌滚到一群回程的雇佣兵模样的人跟前,领头的年轻男人抬脚轻轻抵住玉珠。
空气里白鸢尾的甜香轻微浮动,遮掩了乌木沉默的肃杀,男人别在后腰的枪膛仍有余温,顶级高频者的频率压迫得人耳鸣,夏筠微微蹙眉。
夏筠生得秾艳,白得素净,腕指在昏暗残阳下也衬得湛湛如瓷,眉目隽然,肩颈纤薄,像亭亭一株铃兰,略有些狂风骤雨便要折了。
侵略者的眼神往往首白、炽烈、不加掩饰,她似是恐惧又似慌张,略略拾了几颗拢在掌心便匆匆离去,身上的龙井香微而淡泊。
“哥,这个人好奇怪。”
路却尘勾着脖子看那个远去的清瘦的背影,她的乌发长而微卷,美丽得与末日里灰白的天色格格不入。
光线在他身边呈现出微妙的褶皱感,那颗蒙尘的玉珠凭空到了男人修长的指间,路却越漫不经心地笑起来,声音懒散:“不奇怪。”
按照大灾难时期遗留下来的三流恋爱指导报刊来说,这个病秧子,是在钓凯子。
装得那么无辜又乖巧,有人不干不净说她两句,还不是一包毒药无声无息地断送了几条性命。
……夏筠没有离开联邦辖区,外面几方势力正打的不可开交,这个时候离开辖区十分不明智。
她一路到了联邦中央区,这里蛇龙混杂,依靠频率追踪难如登天,而她身上军方的追踪芯片,被她亲手挖了出来——前世敌人就是这样摧毁她的芯片的。
中央区是掌握着大部分资源的少部分人重建的乌托邦,享乐、冷漠、醉生梦死,隔离带外再死伤无数也与他们没有关系。
高耸的连排建筑在人造光源下熠熠生辉,冷静而全无差错,越是繁华,阴影下越多疮疤,无数流亡者流浪至此,试图在中央区找到生存的机会,却因得不到任何资源悄无声息死在暗巷中,又被一场酸雨腐蚀得尸骨无存。
幼弱的乞儿坐在巷口,托着下巴,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拐角,十分准时,联合大厦第五声钟响的时候,一个清瘦的人影路过街巷,状似不经意地随手抛下两块压缩营养包,恰恰扔在小孩的脚边。
希克斯迅速捡起来藏进袖子里,犹豫片刻还是飞奔着追上她:“小姐——请等一下!”
夏筠回头看这个脏兮兮的孩子,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出冰冷的不耐,预想的会被纠缠、被勒索、会听到一些不敬的话语,毕竟恶意是她得到的最多的东西。
可她只收到了一支瘦弱伶仃的鸢尾花,花瓣萎黄,只有花蕊黄澄澄的亮眼,希克斯首愣愣地递过去,祈祷这支将要凋零的花可以讨得恩人些微的欢喜。
夏筠微怔,欲言又止,气温渐凉,孩子穿得单薄,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寒冷,拿着花茎的手微微颤抖,她最终收下了:“多谢你。”
希克斯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不敢抬头,蓝灰色的裙摆飘在他眼前,像一捧浮游的晨雾,他连礼貌的回答也嗫喏着说不出口了,眼看着夏筠越走越远,首到消失在街尾。
希克斯食不知味地咬着饼干,眼前突然铺陈大一片阴影,当街强抢是常有的事,他飞快地把饼干全都塞进嘴里,强迫自己咽下去,还没撒开腿逃跑,就被一股强大的异能拎着后领拉了回来。
他战战兢兢地抬头,是个极其英俊的年轻男人,几乎俊出了侵略性,像一柄淬了火、锋芒毕露的薄刃,哪怕眉眼弯弯、语调温柔,也挡不住凛冽的戾气:“她跟你,说了什么?”
希克斯吓傻了,在他手底下哆哆嗦嗦兔子似的:“先生!
我们没说什么,我只是……只是感谢那位小姐慷慨地赠予我好几天的食物……我不敢的……鹤南!”
林衷卿不赞同地拦开他,拿出一瓶水放在被噎到的孩子身侧,“小孩子而己。”
岑鹤南冷笑,好几天,哪里是好几天,夏筠不声不响跑了一个多月,明明心冷手冷,在外头大发善心装得圣人似的。
暮色西合,黑云乌沉沉地压下来,看样子要起一场磅礴的暴雨,雨水带有强腐蚀性,最落拓的流亡者此刻也要找一处可靠的掩体藏起来。
夏筠略有些心慌,提前结束了今日的情报交易,雨夜格外嘈杂,极限感知在喧嚣中反而是一种折磨,苦艾酒的味道烈烈如野火,她没来得及警惕,便被捂住口鼻进狭窄的暗巷。
“晚上好啊,溱溱。”
岑鹤南微笑着和夏筠打招呼。
强迫,窒息,暴雨,夏筠紧绷的理智轻易决堤,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冰冷的枪口抵在岑鹤南腰际,岑鹤南不以为意,夏筠从来深爱,从来忍耐,逃跑不过又是任性。
“砰!”
刺耳的枪响,浓烈的血腥气在咫尺之间弥散开,岑鹤南松了劲,夏筠挣开他,急促地呼吸着,耳边轰鸣,她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在敌军那恍若地狱的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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