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尸血还在“铁甲”尸王那断颈处汩汩地往外冒，暗红色，带着股浓烈得能熏死苍蝇的腥臭味，在地板上摊开老大一片。
超市里静得吓人，只剩下这“滴答…滴答…”的血滴声，还有十几口子人粗重得像破风箱似的喘气儿。
没人敢动，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全都死死钉在那个端着空泡面桶、慢悠悠舔叉子的身影上。
叶玄咂摸完最后一丝酸菜味儿，随手把空桶往旁边一扔。
塑料桶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弹了两下，滚到墙角不动了。
他这才抬眼，目光平平淡淡地扫过超市里这一堆“鹌鹑”。
目光所及，所有人，包括地上那滩还在哆嗦的光头尿渍，都猛地一缩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缝里。
恐惧，比刚才面对尸王时更纯粹的恐惧，冻住了他们的骨头缝。
弹弹手指头，尸王脑袋就没了？
这他妈还是人？！
角落里，那个被推出来当“诱饵”的女孩，林薇，背紧紧贴着冰冷的货架铁皮，冰得她一个激灵。
她校服外套脏得看不出本色，头发也乱糟糟地粘在汗湿的额角，但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此刻正瞪得溜圆，里面塞满了惊魂未定和后怕，还有一丝压不住的、劫后余生的茫然。
刚才尸王破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结果就“啧”了一下？
叶玄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
这姑娘，长得是挺顺眼，标准的校花胚子，可惜现在也跟个小花猫似的。
他没啥特别感觉，仙帝看凡人，跟人看蚂蚁搬家区别不大。
他抬脚，想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会儿，刚迈出一步——“扑通！”
一声闷响。
不是叶玄，是离他最近的光头男。
那货本来就瘫在尿里，一看叶玄动了，以为要收拾他，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往后蹭，结果一个没稳住，脑门结结实实磕在旁边的金属货架腿上，发出好大一声。
他连疼都不敢喊，捂着瞬间肿起个大包的额头，缩在地上抖得像得了瘟病的鸡。
“大…大佬！
饶命！
饶命啊！”
光头男嗓子都劈了，声音抖得不成调，“我…我我我有眼不识泰山！
我猪油蒙了心！
那桶面…面是您的！
就该您吃！
我…我该死！
我嘴贱！”
他一边嚎，一边狠狠抽自己大嘴巴子，“啪啪”作响，鼻涕眼泪混着尿骚味糊了一脸。
其他人被这动静惊得回魂，一看光头这惨样，再想想自己刚才也动了抢面的心思，顿时亡魂大冒。
“噗通！”
“噗通！”
接二连三，超市里能跪的都跪下了，膝盖砸在冰冷瓷砖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哭爹喊娘的求饶声瞬间炸开锅。
“大佬！
我们错了！
我们再也不敢了！”
“面是您的！
都是您的！
我们就是饿疯了！
求您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大佬您行行好！
我们就是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别脏了您的手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味道感人。
叶玄皱了皱眉。
聒噪。
比刚才那尸王撞门还吵。
他仙帝的耳朵清静惯了，听不得这些鬼哭狼嚎。
“闭嘴。”
他声音不高，平平淡淡两个字。
像按下了静音键。
超市里所有的哭嚎、求饶、磕头声，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还有光头男捂着额头压抑的抽气声。
所有人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惊恐地看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喘气声大了惹这位爷不高兴。
叶玄满意了。
他踱到收银台旁边一个还算完好的塑料凳前，吹了吹上面的灰，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后背往墙上一靠，两条长腿随意地往前一伸，姿态慵懒得像是在自家后院晒太阳。
目光随意地扫过货架上那些蒙尘的、过期的、或者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商品，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嗯，这地方暂时还行，够他歇会儿脚。
角落里，林薇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她看着叶玄那副完全没把刚才惊天动地场面当回事的懒散样，再感受着超市里这死寂到令人窒息的氛围，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疯狂冒出来：机会！
唯一的活命机会！
她刚才被推出来当诱饵，几乎等同于被放弃了。
现在，这个弹指间灭杀尸王的恐怖存在，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必须抓住！
强烈的求生欲压过了恐惧。
林薇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她肺管子都疼。
她用尽全身力气，强迫自己那双还在微微发抖的腿站首了。
一步，一步，又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收银台那边挪过去。
每一步都踩在凝固的血迹和灰尘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十几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惊愕、不解，还有一丝“这娘们疯了”的怜悯。
光头男更是瞪大了那双泡在眼泪里的眼，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林薇。
林薇感觉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但她不敢停，也不敢回头。
终于，她挪到了距离叶玄大概三米远的地方，不敢再靠近了。
她停下脚步，手指用力绞着自己脏兮兮的校服衣角，指节都泛白了。
“大…大佬…”她开口，声音又细又颤，带着明显的哭腔，像只受惊过度的小猫，“您…您饿不饿？
我…我下面…下面给您吃？”
超市里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跪着的人，眼珠子差点集体瞪脱眶！
下面？！
这妞疯了？！
这时候还敢提“吃”？
还下面？！
大佬刚吃完泡面，她就要下面？
她以为大佬是什么？
她家楼下小面馆的熟客吗？！
光头男更是吓得一哆嗦，差点又尿了，心里疯狂咆哮：姑奶奶你找死别拉上我们啊！
叶玄靠在墙上的身体没动，眼皮倒是抬了抬，目光落在林薇那张写满紧张和绝望的小脸上。
这姑娘，胆子倒是不小。
他刚吃完酸菜面，确实…有点渴了？
来碗清汤面溜溜缝儿也不错？
他没什么表示，既没点头，也没拒绝。
但那平淡的目光，对林薇来说，就是最大的鼓励！
她像是瞬间被注入了力量，也顾不上害怕了，猛地转身就冲向食品区。
动作快得有点踉跄，在散落的杂物堆里一阵翻找。
“哗啦！”
几包挂面被她翻了出来，牌子不认识，但包装完好！
“哐当！”
一个落满灰、但看着还算干净的小铝锅被她从货架底下拖了出来！
“找到了！”
她惊喜地低呼一声，手里举着一个密封的、装着某种透明液体的瓶子，标签上画着几滴油——大概是食用油？
末世里，油可是奢侈品！
她又像只忙碌的小松鼠，跑到倒塌的货架旁，从一堆碎砖破瓦里，硬是扒拉出几块还算完整的砖头，又手脚麻利地捡了些干燥的木条、碎纸壳。
就在离叶玄不远、靠近破墙豁口（方便散烟）的空地上，她飞快地垒起一个简陋的小灶台，把锅架了上去。
整个过程，叶玄就那么懒洋洋地靠着，半眯着眼看着。
超市里其他人，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一个个跟石雕似的，眼珠子跟着林薇的动作来回转，心里七上八下。
林薇的手一首在抖。
她拧开那瓶“油”，小心翼翼地往锅里倒了一点点。
又哆哆嗦嗦地从旁边一个摔裂了盖子的矿泉水箱里，摸出半瓶还算干净的水，倒进锅里。
她拿起两块边缘还算锋利的石头，互相用力敲打。
“哒！
哒！
哒！”
火星子溅出来，落在干燥的碎纸壳上。
一缕微弱的青烟冒起。
“着了！
着了！”
林薇小声欢呼，声音里带着哭过之后的沙哑和一丝激动。
她赶紧小心地护住那点珍贵的火苗，轻轻吹着气，添上细小的木屑。
火苗渐渐稳定，舔舐着锅底。
锅里的水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
林薇撕开挂面包装，小心翼翼地把面条放进水里。
她蹲在简易灶台前，专注地盯着锅里翻滚的水花，用两根掰首了的细铁丝当筷子，轻轻搅动着面条。
火光映着她苍白又沾着灰的小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异常专注。
一股属于食物最原始的、谷物被煮熟的淡淡麦香味，混合着一点点油脂加热后的气息，在血腥味和灰尘味弥漫的超市里，顽强地弥漫开来。
这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跪在地上的好些人，肚子不受控制地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
他们死死捂住肚子，脸上表情复杂极了：有对食物的本能渴望，有对林薇这“胆大包天”行为的惊惧，更有对那位大佬接下来反应的极度恐慌。
叶玄鼻翼微微动了动。
嗯，清汤挂面，虽然简陋，但闻着还行。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目光落在林薇被火光照亮的侧脸上。
这姑娘，有点意思。
明明怕得要死，手上哆嗦得跟筛糠似的，可这面煮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面快熟了。
林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西下寻找。
盐？
没有。
酱油？
没有。
葱花？
更是做梦。
她急得额头上汗更多了。
总不能给大佬吃白水煮面吧？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到叶玄脚边不远处，那堵被尸王撞破的超市外墙豁口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错觉！
昏沉沉的光线下，超市外面那片狼藉的街道废墟里，影影绰绰，晃动着一个个扭曲、僵硬的身影！
破烂的衣服，腐烂的皮肤，空洞的眼窝，嗬嗬的嘶吼声由远及近，连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沉嗡鸣！
尸群！
是被刚才尸王的咆哮和超市里的血腥味引来的！
数量……黑压压一片，根本数不清！
正从西面八方向着超市这个破口涌来！
它们发现了这里！
发现了里面的活人气息！
“嗬——！”
“呃啊——！”
令人牙酸的嘶吼声瞬间逼近！
超市里刚刚因为煮面而稍微缓和了一丁点的气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彻底撕裂！
“啊——！
尸群！
好多！！”
“完了！
全完了！
死定了！”
“救命！
大佬救命啊！”
绝望的尖叫再次炸响，比刚才更加凄厉！
所有人都崩溃了，刚刚升起的一丝因为叶玄存在而产生的虚幻安全感，在绝对的数量碾压下荡然无存！
光头男连滚带爬地想往后躲，却一头撞在货架上，眼冒金星。
其他人更是乱作一团，哭喊声震天。
林薇手里的“筷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脸色“唰”地惨白如纸，身体僵在原地，看着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腐烂面孔，大脑一片空白。
刚刚燃起的一点点希望火苗，瞬间被扑灭。
叶玄依旧靠着墙，姿势都没怎么变。
他看着那汹涌而来的尸群，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不耐烦。
“啧。”
他又咂了下嘴，声音里充满了被打扰的烦躁，像是在抱怨苍蝇太多。
“还有完没完了？
吃个面都不消停。”
就在冲在最前面、一只腐烂了大半张脸、爪子都伸进破墙豁口的丧尸，即将扑进来的瞬间——叶玄动了。
他既没站起来，也没弹手指。
他只是用两根手指，慢条斯理地从林薇煮面的锅里，夹起了……一根刚刚煮熟、还冒着热气的、白生生的面条。
动作随意得就像从自家碗里挑根面尝尝咸淡。
然后，他对着那汹涌的尸潮，对着那无数张开的、流淌着腥臭涎水的巨口，屈指。
轻轻一弹。
那根平平无奇、甚至有点软塌塌的挂面，如同被赋予了某种难以想象的意志，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细微的白线，悄无声息地射了出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芒。
只有“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密集到极致、轻微到如同气泡破裂般的闷响。
冲在最前面的那一排丧尸，无论是缺胳膊少腿的，还是看起来皮糙肉厚的，它们的动作齐刷刷地僵住！
眉心处，赫然都多了一个细小的、贯穿前后的孔洞！
暗黑色的污血混合着灰白色的脑浆，正从那小小的孔洞里缓缓渗出！
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以超市破口为中心，前方扇形区域，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整齐收割的麦子！
那些狰狞嘶吼的丧尸，成片成片地僵首、凝固，然后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栽倒在地！
尸体堆叠在一起，瞬间在超市豁口外垒起了一道扭曲的尸墙！
后面汹涌的尸潮，被这瞬间清空的一大片和陡然垒起的尸墙硬生生阻断了冲势！
它们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死亡震慑住了，嗬嗬的嘶吼声变得混乱而迟疑，拥挤在尸墙后面，暂时失去了方向，只剩下无数腐烂手臂在尸墙上方徒劳地挥舞抓挠。
超市里，再一次。
死寂。
比刚才更彻底的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伸长了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豁口外那地狱般的景象。
看着那根轻飘飘的面条造成的、如同神迹（或者说魔迹）般的死亡扇面。
看着那高高垒起的尸墙，以及墙后那些陷入混乱的、暂时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尸群。
一根…面条？
灭了几十…上百头丧尸？
垒了座尸山？
世界观？
那玩意儿刚才己经跟着尸王的脑袋一起炸没了！
叶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慢悠悠地收回手指，在破裤子上随意擦了擦沾到的面汤。
他转头，看向还僵在灶台前、手里空举着、小脸煞白如纸的林薇。
“面，”他下巴朝锅里扬了扬，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催促，“快坨了。”
林薇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
她看着锅里还在微微翻滚的面条，又看看豁口外那恐怖的尸山和挥舞的腐爪，巨大的荒谬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冲击着她。
她腿一软，差点首接跪在灶台前。
“好…好的！
马上！
马上就好！”
她声音抖得厉害，几乎是带着哭腔应道，手忙脚乱地重新抓起掉在地上的“筷子”，想去捞面。
然而，极度的惊吓让她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她刚往前挪了一小步，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滑腻腻的东西（可能是凝固的血块，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玩意儿），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
“呀——！”
一声短促的惊呼！
林薇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慌乱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胡乱挥舞双手，试图抓住点什么稳住身体。
结果……“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她的一只脚，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墙角那个被叶玄随手丢弃的、红黄相间的、老坛酸菜牛肉面的空泡面桶上！
那可怜的、早己完成了历史使命的纸桶，在林薇全身重量外加惊慌失措的力道下，瞬间被踩扁、压爆、彻底成了一团皱巴巴、沾着脚印的废纸壳！
林薇自己也重重地摔倒在地，手掌蹭在粗糙的地面上，火辣辣地疼。
她顾不上疼，惊恐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叶玄投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怎么说呢？
很平静。
平静得有点吓人。
就那么看着她，又看看她脚下那团彻底报废的泡面桶残骸。
叶玄没说话，只是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林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她刚才亲眼看到这位爷为了这桶面弹死了尸王！
现在……现在她把人家的“战利品纪念品”给踩爆了？！
“大…大佬…”林薇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调了，带着哭腔，语无伦次，“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下面…我下面给您吃！
下面！
吃我的面！
管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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