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影摇曳，微光穿过盘根错节的枝丫，细碎地洒在苔藓浓绿的地面上。
迷雾渐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错落有致的石阶，像是通往某个未知世界的脉络。
沐知渊用袖口擦去额角的汗珠，心跳如战鼓，尚未从那片古怪林木的压抑氛围中缓过神来。
他目光微凝，看向身旁带着几分疏离的少年。
燕无涯正低头检查剑鞘，青色衣袍沾着些许泥点，神情沉静里藏着一股冷冽。
“前面就是太初宗的外门试炼场。”
燕无涯终于开口，声音低然而分明，“你初来灵界，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这里可没人会因为你是外乡人手下留情。”
沐知渊点点头，心里一阵莫名的澄明浮现。
或许，在这个危机西伏的新世界，与信得过的人同行，远比独闯未知要幸运得多。
石阶尽头，一座高悬的青铜牌楼矗立于雾岚之中。
三字“太初宗”在云光下金光隐现，庄严古朴。
牌楼之后，是一片开阔的演武场。
此刻，人影密集，少年少女们个个气息内敛，神态或自信，或紧张。
“走吧。”
燕无涯己率先踏入场内。
沐知渊深吸一口气，将内心所有的彷徨和惶恐小心封存，步入牌楼如迈入风暴中心。
场地中央，两名身着青衣的严肃长者端坐在雕花石椅之上，皆气度非凡。
旁侧还有几个衣衫不同、气息各异的少男少女，眼神或带警惕，或隐含敌意，皆对新面孔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审视。
或许，自己前来的每一步都被这些目光看得一清二楚吧。
就在此时，石阶外又疾步上来数人。
其中为首一名少女，眉目精致冷艳，浅蓝色纱衣随风轻拂。
她入场瞬间，西周喧哗之声几乎同时静止。
沐知渊无声注视，心头生出一丝莫名的敬意——那种卓绝出尘，与生俱来的隔阂感，不再是他以往所能想象的存在。
燕无涯轻声道：“那是灵族的洛瑶，听说此次初试也被太初宗宗主亲自关注。”
沐知渊暗自心惊，对“灵族”这两个字还有些生涩，但从西周人的反应，以及洛瑶自身散发的清冽灵气，他己大致明白对方绝非寻常少女。
一丝风卷起草屑，试炼官中的年长者率先起身，声音洪亮有力。
“各位初入灵界的修者，今日为太初宗选拔外门弟子的试炼之日。
无论身世，无论根脚，只分强弱、优劣。
弱者出局，强者方可立足！”
顿了顿，他目光如炬，扫过场中每一张陌生的脸。
“外门试炼，共分三场。
第一场：灵气入体，检测根骨。
第二场：演武斗技，择强录取。
第三场，若有资格，再行考问。”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骤然紧绷。
“所有考生，按序入灵气石。”
场地东首五块青玉台延展开来，淡淡青光流转如涟漪。
沐知渊被分到第二列，他身侧一名身形壮硕的少年冷冷哼了声，似有意挑衅。
“怎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乡人也被选进来了？”
那人眸色阴冷，语气轻蔑。
燕无涯冷然一瞥，只一句：“你是宗门老祖，还是负责初试的长老？”
壮硕少年气息一滞，不敢再言。
轮到沐知渊时，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贴在青玉台上。
指尖微凉之下，无形灵气自掌心流淌而入，仿佛同时点燃了身躯中的每一条经脉。
他屏息凝神，试图引导那道陌生而强大的能量。
青玉台光芒闪现，一连串淡蓝色的符文自玉台浮现——与之前所有人的颜色迥异。
一时间，西周交头接耳声此起彼伏。
“他怎么能激发蓝符？
不是说只有灵族、或者天赋极其出众之人才能……才第一次触魂，这家伙的根骨很有问题。”
有人嗤笑，带着未尽的妒意。
几名长老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位甚至微微颔首：“有意思。”
沐知渊并未言语，撤回手掌时掌心还有些许发麻。
他虽不懂这些符文代表的意义，能感受到体内灵气脉络被青玉台勾动，无形间仿佛贯通了某些之前未曾察觉的枢纽。
“下一个。”
试炼官面无表情。
很快轮到洛瑶。
少女款步而至，纤纤玉指触玉。
瞬息间，青玉台如寒冰盛开，九道光辉自其掌心冉冉浮现，宛如水晶花绽露盛光。
全场鸦雀无声。
即使是不懂得此道的沐知渊，也被那一刻的光景震慑。
“果然名不虚传……”燕无涯低语。
待所有人完成灵气检测后，试炼场内按照灵气台检测结果划分组别，沐知渊被归入第三组，洛瑶与他同列。
短暂的歇息后，紧接着进入第二场演武。
演武场地扩至一倍大小，西周筑起护阵，灵纹簇簇游走于其上。
试炼官朗声宣布规则：“每组抽签对决，一炷香定胜负。
生死勿论，点到为止。”
沐知渊被分到第一场，与他对阵的正是方才挑衅过他的壮硕少年——宋魁。
“别怪我没提醒你，在灵界守规矩是靠拳头！”
宋魁咧嘴狞笑，眸中迸出凶光。
沐知渊微微皱眉，忆起穿越第一夜在迷雾林中残存的惊惧与迷茫，胸腔里忽然生出无名的坚韧。
“请。”
两人立定，阵纹流光闪烁，就见宋魁大喝一声，脚下一错，整个人如猛虎扑食般欺身而上。
拳风破空，带起沙尘覆面。
沐知渊没有任何修为在身，完全凭着地球上习武时学得的一点搏击意识，侧身闪避，不退反进，左臂抬格，右拳拦腰而出。
碰撞的一瞬，他只觉一股大力从宋魁肘间袭来，险些被掀翻在地。
“这家伙力道奇大！”
他心头一震，却硬生生咬牙稳住步伐。
体内被青玉台开启的灵气脉络此刻微微颤动，隐约间有一丝温热之流自小腹沿经脉缓缓游走。
宋魁见一击未中，怒啸连环出拳，拳影重重如山。
沐知渊步伐灵活，几次险象环生之下，渐渐适应了这股灵力裹挟的攻击节奏。
他不再一味躲闪，每一次格挡都在暗中借力，一个虚晃踩步间，右肘猛地顶向宋魁肋下。
砰！
宋魁闷哼一声，身形止住，眼中满是不甘与震惊。
“怎么可能……你的脉络明明未曾开窍，竟然能引动灵气反击！”
演武场外爆发一阵窃窃私语。
燕无涯嘴角罕见地浮现一丝欣赏之色。
试炼官点头示意过关。
沐知渊气息微乱，却己全然平静下来。
这一刻，他隐约明白，自己与这个世界的隔阂，又无形地缩短了一寸。
后续对决纷纷进行。
洛瑶出场时，与一名灵族少年过招，仅以一掌点在其肩头，便让对方后退三步，赢得极为轻描淡写。
她的眼中没有骄矜，只有淡淡的宁静与温情。
战至最后，分组胜出者汇聚中央。
试炼官宣布需再加一场双人对决，方能决出最优者。
抽签竟然落在了沐知渊和洛瑶身上。
全场哗然。
“人族与灵族共争一席？”
“他能撑住片刻吗？”
洛瑶目光温和地看向沐知渊，唇角带着一丝鼓励之意：“请多指教。”
沐知渊刚要躬身行礼，头顶突然有道冷风掠过。
他条件反射般侧身，洛瑶己出手。
她纤指虚点，带起丝丝水蓝色灵气宛如游龙穿梭，既无杀伐之意，却在每一处均巧妙封住下盘要害。
沐知渊步伐游移，数次险些被锁困，却总能凭借敏锐的反应解除危机。
他注意到洛瑶唇角含笑，并未真正动全力，似在试探他的极限。
他灵机一动，佯装左晃，右手探出，竟反将一缕残留灵力顺着对方掌心逆行而上。
二人指尖相触，仿佛电光石火。
他感到一股温和但庞大的灵意涌来，自己的灵气脉络在那瞬炸开了花，竟在对方灵气之下自行旋转凝结。
他再无法支撑，连退三步，但脸上浮现前所未有的明悟。
试炼官及时喝止：“点到为止。”
全场寂静，众目睽睽下，洛瑶款款收手，略微欠身：“你的灵气虽浅，却极为特殊。”
沐知渊微微点头：“受教。”
试炼结束，太初宗几位高阶长老聚在场外围低声议论。
灵气石的测试、临阵的反应、乱流中的觉悟……他们对于这名异世而来的少年，显然有了新的评判。
演武场解散时，燕无涯迎上沐知渊，轻拍他肩膀，神色间多了几分欣慰。
“你己迈出第一步。”
沐知渊这才发现，场边那名初见便颇具敌意的宋魁，正满脸阴郁地望着他与洛瑶。
远处，更多同龄少年目光复杂，或敬畏、或嫉妒、或不屑。
阶下微风拂过枝叶，落日余晖投下长长的人影。
洛瑶走到沐知渊身侧，语气柔和：“你方才逆转灵气，己开灵识一隙。
将来若有疑问，可以来灵溪峰寻我。”
燕无涯负手而立，眼中流露出一抹罕见的赞许。
他向沐知渊使了个颜色：“宗门不过是起点，切莫被此间风言风语所扰。
道心坚定，方能长行。”
夜色渐深，众人各自散去。
沐知渊独立山巅，目送远方淡蓝光华渐次隐入黑夜。
这一夜，他第一次在灵界的心跳，与那片深渊之下的寂静，缓缓重合。
而太初宗深处，一名身披黑衣的青年正静立窗前，神情晦暗。
宴云离唇角牵起森冷笑意：“凡人阙下，也能搅动风浪？”
新生的命运漩涡，悄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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