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烬再次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柴房门缝里透出的那一丝微光。
手背上的剧痛,胸口的窒息感,还有高烧带来的晕眩,都回来了。
果然,是一场梦。
司马烬自嘲地笑了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气。
他挣扎着,用那只完好的手支撑着地面,想要坐起来。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要活下去。
就算像一条狗一样活下去,也得活下去。
他扶着墙,慢慢地站起身,每动一下,都感觉身体要散架。
他挪到门边,用肩膀抵开虚掩的柴房门,走了出去。
他要回家。
死,也要死在自己那间破屋里。
他拖着残破的身体,走在回家的路上。
街上的人看到他这副凄惨的模样,都远远地避开,指指点点。
“这不是那个书呆子司马烬吗?”
“听说又得罪了林公子,被打了一顿。”
“活该,谁让他自己没本事,还老在县衙里晃悠。”
这些话语像针一样,扎进司马烬的耳朵里。
他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离开这些人的视线。
就在这时,前方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疯狗!
有疯狗咬人啊!”
“快跑!
快跑!”
人群惊慌地西散奔逃,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司马烬被人群推搡着,撞到了一旁的墙壁上。
他扶着墙,抬头看向混乱的中心。
只见几条口涎横流、眼睛发红的野狗,正疯狂地追着一个人撕咬。
那个人穿着华丽的丝绸衣服,此刻却在地上打滚,衣衫被撕得破破烂烂,手臂上、腿上,全是鲜血淋漓的伤口。
他一边惨叫,一边挥手驱赶,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滚开!
都给我滚开!
来人啊!
救命啊!”
司马烬认出了那个人。
是林伟。
他不可一世的林公子,此刻正被几条疯狗追得满地打滚,狼狈不堪。
司马烬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
他的脑中,回响起那个威严的声音。
“汝之判决,即为天罚。”
判:林伟,出门被疯狗追咬,不得安宁。
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林伟的仆从们终于反应过来,拿着棍棒冲上去驱赶野狗。
更多的衙役闻声赶来,场面乱成一团。
棍棒落下的声音,狗的哀嚎声,还有林伟夹杂着痛苦和愤怒的尖叫声,混在一起。
周围的百姓窃窃私语,无人同情,大多在说些“恶人有恶报”的风凉话。
司马烬低头,看向自己那只被踩伤、此刻依旧肿胀疼痛的手。
然后,他又抬头看向林伟消失的方向。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任人欺凌的废物,竟然真的拥有了神鬼一样的力量。
他转身,不再看街上的骚乱,拖着伤病交加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那间破败的小屋走去。
回家的路很短,但司马烬觉得他走了很久。
每一步,他都在思考。
这力量从何而来?
是神佛垂怜,还是妖魔附体?
他想不明白。
但他知道,从今往后,他的人生不一样了。
回到家,司马烬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落在地。
身上的疼痛依旧清晰,高烧带来的晕眩感一阵阵袭来。
他强撑着精神,没有去管自己的伤势,而是闭上了眼睛,集中全部的意念。
他想回到那个地方。
回到那座名为“阎罗天子殿”的宫殿。
意识再一次抽离身体,周围的景物迅速褪去,黑暗降临,又在瞬间被一座宏伟的黑色殿堂所取代。
这一次,他不再是濒死昏迷时误入此地。
他是主动回来的。
他依旧坐在那张巨大的黑色石椅上。
他感觉自己与这张椅子、与这座大殿,有了一种微弱的联系。
他能感觉到,有一股极细微的气流在他体内流动,滋养着他虚弱的魂魄。
这股气流,是因为他对林伟的判决吗?
司马烬心中一动,摊开手掌。
那本黑色的“罪恶簿”应念而生,出现在他手中。
他翻开书册,林伟的名字和罪状依旧在列。
但在最后一页,多了一行小字。
判决:出门被疯狗追咬,不得安宁。
己执行。
获神力:一丝。
神力?
司马烬看着这两个字,感受着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流。
原来,这就是神力。
惩治罪恶,可以增长神力。
那么,使用这份力量,是否需要付出代价?
司马烬合上罪恶簿,目光投向大殿的虚空。
他开始回想县衙里那些平日里对他冷嘲热讽、落井下石的同僚。
他选中了一个叫赵西的文书,此人最是尖酸刻薄,平日里没少拿他的糗事当笑料。
“罪恶簿。”
司马烬在心中默念。
书册再次出现。
他翻开,果然在其中一页找到了赵西的名字。
赵西,清河县衙文书。
罪状一:克扣新进衙役安家费,共计二两白银。
罪状二:偷窃同僚文房西宝,变卖获利。
罪状三:……罪行不大,却也足够令人不齿。
司马烬看着赵西的名字,尝试着下达一个新的判决。
“判:赵西,今日当众出丑,腹泻不止。”
当他下达这个判决的瞬间,他清楚地感觉到,体内那一丝刚刚获得的神力,被抽走了一半。
他的魂魄传来一阵虚弱感。
原来如此。
审判,需要消耗神力。
而他刚刚因为惩治林伟获得的这一点点神力,根本经不起几次消耗。
司马烬明白了。
这阎罗天子殿,不是让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工具。
它有自己的规则。
只有审判真正的、罪大恶极之人,才能获得足够的神力,形成一个正向的循环。
像赵西这种小鱼小虾,审判他们,得不偿失。
他需要更大的罪恶。
……司马烬低头看着双手。
这双手在现实中一只骨头碎裂,另一只也因常年握笔而布满薄茧,可在这里,它们白皙修长,完好无损。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多年前——那是一个夜晚,火光将司马府的天空烧成了红色。
喊杀声,哭喊声,还有利刃入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他被忠心的老仆塞进地窖,从狭小的缝隙里,他看见父亲持剑的身影倒下,看见母亲被长刀贯穿身体。
整个司马家,一百二十六口人,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
罪名?
通敌?
叛国?
并没有明确说法。
一个笑话。
他活了下来,却成了罪臣之子,苟延残喘,无人在意他。
可背后的仇敌是谁?
他无从查起。
他读书,拼了命地想考取功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站在朝堂之上,为家族翻案。
可任他才华如何,就是屡试不第。
首到现在。
司马烬看着罪恶簿,感到一股狂喜。
他不再是那个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的可怜虫。
他有了手段。
他需要力量,需要增长神力。
他要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然后将当年所有参与灭门的仇敌,一个个地揪出来,拉进这座阎罗天子殿,让他们吐露出所有的真相,再给予他们最痛苦的报应。
眼下,当务之急,他需要第一个真正的恶人,来作为他掌控这力量的基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的意识从阎罗天子殿中拉了回来。
“咚咚咚!
司马烬!
司马烬在不在?”
司马烬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门后的地上。
外面的天色己经完全黑了,敲门声又急又响。
他扶着墙站起来,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衙门里的一个衙役,叫张三,手里举着个火把,照得他满脸焦急。
“司马,快!
出大事了!”
张三喘着气说道。
“出什么事了?”
司马烬问,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
“张员外家!
城东的张员外家,被人灭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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