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老陈废品回收站”那摇摇欲坠的铁皮屋顶,发出永无止境的“噗噗”闷响。
棚屋里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潮湿霉味,混杂着金属锈蚀和陈三废身上汗液的酸馊气。
陈三废蜷缩在角落里一堆还算干燥的破布烂絮上,那块冰冷的、仿佛带着诅咒的“废铁片”就放在他面前的地上。
幽蓝的光芒早己消失,它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垃圾,除了边缘那些不规则的、仿佛被暴力撕扯的痕迹,诉说着它来历的不凡。
但陈三废知道,它绝不普通。
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如同跗骨之蛆,依旧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新手引导任务:24小时内,完成第一笔‘有价值的’废品交易。
失败惩罚:随机剥夺宿主一项生理机能(如味觉、嗅觉、或随机肢体部分感知)。
剥夺生理机能!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着他的神经。
失去味觉?
那他妈吃合成糊糊和啃泥巴还有什么区别?
失去嗅觉?
在废土上闻不到危险的气味等于找死!
更别说随机肢体感知…万一瞎了、聋了、或者感觉不到痛了…陈三废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时间,在酸雨的滴答声和心脏的狂跳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猛地站起来,焦躁地在狭小的棚屋里踱步。
棚屋空间逼仄,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散发着怪味的“收藏品”——生锈的齿轮、断裂的管道、看不出原型的塑料疙瘩、几块还算完整的太阳能板碎片…这些都是他赖以活命的“宝藏”,也是他“老陈废品回收站”的全部家当。
“交易…交易…”他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杂乱的垃圾堆里扫视,试图找出什么能被称之为“有价值”的东西。
可看来看去,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这些东西,在铁壁城黑市上,顶多换回几块难以下咽的能量棒,或者半瓶浑浊的过滤水。
价值?
在朝不保夕的末世,除了食物、水、武器和药品,还有什么配叫有价值?
难道真要他拿自己当铺盖卷的破毯子去交易?
还是角落里那半瓶珍藏的、用来消毒伤口的劣质烈酒?
这点东西,连他自己都看不上!
“妈的!”
陈三废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铁皮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棚顶簌簌落下灰尘。
手背的伤口被牵动,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但这疼痛反而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等等…交易对象…系统只说要“有价值的交易”,可没说一定要跟人交易吧?
他猛地低头,看向地上那块沉默的废铁片。
这鬼东西就是系统载体,跟它交易算不算?
他小心翼翼地捡起废铁片,清了清嗓子,带着一丝试探和十二万分的警惕,对着它低声说道:“喂…那个…系统?
你看,我把我这扳手给你,算不算交易?
很趁手的!
或者这半瓶酒?
纯粮食酿造…呃,大概吧?”
废铁片毫无反应,冰冷死寂。
请宿主尽快寻找外部交易目标。
冰冷的电子音首接在脑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内部载体交互不纳入任务统计。
“操!”
陈三废的希望破灭,忍不住骂出声。
外部目标…在这鬼地方,找谁?
就在这时——“砰!
砰!
砰!”
一阵有气无力,却又带着点不耐烦的拍门声响起,打破了棚屋内的死寂和压抑。
陈三废浑身一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点,这种鬼天气,谁会来找他?
避难所的税务官?
不可能,他这个月那点可怜的“摊位费”早就交过了。
难道是昨天在垃圾场边缘起了冲突的那几个拾荒者,找上门来了?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别着的一截磨尖了的钢筋。
“废哥…咳咳…废哥在吗?
是我,隔壁老王…咳咳咳…”一个苍老、沙哑,伴随着剧烈咳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扯。
老王?
陈三废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一点。
老王是住在他隔壁棚户区的一个老拾荒者,和他一样,都是在垃圾堆里刨食的底层。
老王年纪大了,身体也被辐射和恶劣环境摧残得不成样子,常年咳嗽,瘦得像根麻杆。
两人平时没什么交情,但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往外瞄了一眼。
昏暗中,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裹在一件油光发亮、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塑料布里,正缩着脖子站在门外,雨水顺着他稀疏花白的头发往下淌,脸色在灰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蜡黄。
正是老王。
陈三废稍微松了口气,拔掉门闩,拉开一条缝,一股更浓烈的酸雨腥气和老王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汗臭和药味的体味涌了进来。
“老王?
这鬼天气,你不在自己窝里挺尸,跑我这来喝西北风?”
陈三废堵在门口,没好气地问,眼神里依旧带着警惕。
废土上,信任是最廉价的玩意儿。
老王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咳得弯下腰,半天才首起身,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废哥…咳咳…打扰了。
有点…有点急事。”
他喘着气,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用脏兮兮的油布裹着的东西,形状细长,大约半米多长。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附近没人,这才把油布掀开一角,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刚…刚在‘大裂坑’那边翻到的…硬货!
看着…看着有点年头了,不像咱们这旮旯的东西…咳咳…”陈三废皱着眉,借着棚屋里昏暗的应急灯(一块快耗尽的太阳能板连着的小灯泡)的光线看去。
油布包裹下的,是一根棍子。
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近乎黑色的木质纹理,但表面布满了深刻的划痕和霉斑,顶端镶嵌着一块灰扑扑的、毫无光泽的石头,石头表面还裂开了几道细纹。
整根棍子歪歪扭扭,一头粗一头细,拿在老王枯瘦的手里,活像一根刚从灶膛里扒拉出来的烧火棍,还是被烧糊了的那种。
“这破玩意儿?”
陈三废嗤笑一声,心里的警惕变成了不耐烦,“老王,你他妈淋雨淋坏脑子了吧?
这玩意儿扔垃圾堆里都没人捡,你管这叫硬货?
糊弄鬼呢!”
他作势就要关门。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