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桃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正从破旧的窗棂间漏进来,灰尘在光束里跳舞。
他眨了眨眼,喉咙干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还以为你要睡到明年开春呢。
"苏桃转过头,看见老厨娘李婶正坐在床边剥豆子。
她那双粗糙的手动作飞快,豆子一颗颗跳进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这是哪儿?
"苏桃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全身像是被马车碾过一样疼。
"慈育堂的柴房,"李婶头也不抬,"你被那头畜生抓得浑身是血,没人敢让你睡大通铺,怕你半夜死了晦气。
"记忆慢慢回笼。
那头狼,那双发绿的眼睛,还有尖利的牙齿...苏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上面缠着厚厚的布条,己经渗出了暗红色的血迹。
"那头狼...""死了,被你用柴刀砍死的。
"李婶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苏桃看不懂的情绪,"你小子命挺硬。
"苏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曾经因为长期乞讨而瘦骨嶙峋,现在却有了些肌肉的轮廓。
半年的军事训练和足够的食物让他的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虽然比起慈育堂里那些军士后代们还差得远。
"喝点水吧。
"李婶递过来一个缺了口的陶碗。
水很凉,带着一丝铁锈味。
苏桃一口气喝干,感觉生命又回到了身体里。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臂内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发烫。
"李婶,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
"李婶站起身,拍了拍围裙上的豆壳,"要不是看在你救了那几个小崽子的份上,早把你扔出去了。
慈育堂的粮食可不是给乞丐准备的。
"苏桃抿了抿嘴。
这话他听了太多次,己经不会感到刺痛了。
半年前,他在边关小城的城门边乞讨,被送信的将军的马踢中头部昏死过去。
醒来时就己经在这个为阵亡将士子女设立的慈育堂里了。
"谢谢您照顾我。
"苏桃低声说。
李婶哼了一声,端着豆子出去了,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等脚步声远去,苏桃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查看自己的身体。
除了手臂上的伤,胸口和腿上也有几处包扎。
他轻轻解开右臂的布条,想看看那个发烫的地方。
一道浅浅的痕迹映入眼帘——那是一条龙的纹路,像是用最淡的墨画上去的,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苏桃用手指碰了碰,一阵刺痛传来,他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他喃喃自语。
更奇怪的是,他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比受伤前还要强壮。
这不对劲,一个重伤初愈的人应该虚弱才对。
苏桃试着握紧拳头,肌肉的线条在手臂上隆起。
他记得昏迷时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个灰色的影子在他身体里游走,像蛇一样滑过每一条血管...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打断了苏桃的思绪。
他迅速把布条重新缠好,躺回床上。
"听说那小乞丐醒了?
"是王虎的声音,慈育堂里最大的孩子,父亲是个校尉,战死在北疆。
"李婶说是醒了。
"另一个声音回答,是王虎的跟班赵小西。
门被猛地推开,王虎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
他比苏桃大两岁,己经十五了,肩膀宽得能顶苏桃两个。
"哟,我们的小英雄醒了?
"王虎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听说你单挑了一头狼?
"苏桃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这半年来,王虎没少找他的麻烦——往他的粥里撒沙子,冬天把他的被子泼湿,训练时故意用木剑打他的膝盖..."怎么不说话?
"王虎大步走过来,一把揪住苏桃的衣领,"你以为杀了头狼就能在慈育堂横着走了?
别忘了你只是个臭要饭的!
"苏桃感觉一股热气从胸口涌上来。
以前他会忍,因为打不过,因为没靠山。
但现在...他盯着王虎那张满是雀斑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害怕了。
"放手。
"苏桃说,声音平静得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王虎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听听,我们的小乞丐长脾气了!
"他手上用力,想把苏桃从床上拽起来。
苏桃猛地抓住王虎的手腕,用力一扭。
王虎痛呼一声,松开了手,满脸不可思议。
"你...!
""我说了,放手。
"苏桃站起来,发现自己竟然和王虎差不多高了。
这不可能,三天前他还比王虎矮半个头。
王虎后退一步,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露出凶狠的表情:"你等着!
"他转身冲出柴房,赵小西慌忙跟上。
苏桃长舒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力量,他确实获得了力量。
昏迷前他绝对做不到这样轻易地制服王虎。
那个梦...那条龙...还有那头狼...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苏桃脑海中:会不会是因为他杀了那头狼,才获得了这种力量?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苏桃的心跳加速了。
他需要验证这个猜想。
接下来的几天,苏桃刻意避开其他人,默默观察着自己的变化。
伤口愈合的速度快得惊人,原本需要半个月才能好的抓伤,三天就结痂了。
他的饭量也大增,一顿能吃下以前两倍的食物。
最明显的是训练时的表现。
慈育堂的孩子们每天都要进行基本的军事训练——跑步、射箭、木剑对打。
以前苏桃总是垫底,现在却能轻松跑完全程,射箭时连教官都惊讶他的臂力。
"苏桃,你最近吃什么了?
"教官拍着他的肩膀问,"壮实了不少啊。
"苏桃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他注意到王虎在不远处阴沉地盯着他,但再也没来找过麻烦。
第七天晚上,苏桃决定行动。
等所有人都睡熟后,他悄悄溜出慈育堂。
慈育堂建在山脚下,后面就是连绵的群山,里面有不少野兽。
月光很亮,苏桃沿着猎人踩出的小路往山上走。
他带了一把小刀,是从厨房偷来的,还有一根结实的木棍。
夜风很凉,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苏桃的耳朵捕捉着每一个细微的声音——猫头鹰的叫声,远处溪流的水声,还有...灌木丛中的窸窣声。
苏桃屏住呼吸,慢慢靠近那片晃动的灌木。
一只野兔跳了出来,红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就是它了。
苏桃握紧小刀,心跳如鼓。
他不是猎人,但饥饿让他学会了很多生存技能。
他悄悄绕到兔子下风处,慢慢靠近...兔子突然警觉地竖起耳朵。
苏桃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他猛地扑上去,木棍重重砸在兔子头上。
兔子挣扎了一下,苏桃迅速用小刀结束了它的生命。
温热的血液沾满了他的手。
苏桃盯着死去的兔子,等待着什么发生。
起初什么都没有。
然后,就像一滴墨落入清水,一丝灰色的雾气从兔子尸体上飘起,钻进了苏桃的手臂。
他感到一阵微弱的暖流流遍全身,手臂上的龙纹微微发热。
"真的..."苏桃喃喃自语,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真的可以!
"他杀死的野兽会给他力量。
这个发现让苏桃既兴奋又恐惧。
兴奋的是,他终于有了改变命运的可能;恐惧的是,他不知道这种能力会把他带向何方。
苏桃把兔子藏在衣服里,准备带回慈育堂加餐。
转身时,他注意到远处的树丛间有两点绿光一闪而过。
狼?
还是别的什么?
苏桃握紧小刀,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条未知的道路起点。
这条路上可能有力量、有荣耀,也可能有无法想象的黑暗。
但无论如何,这都比当个任人欺凌的乞丐强。
苏桃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山下走去。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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