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热的晚风卷着巷子里垃圾的酸馊味,吹过阿朗汗湿的脊背。
他像只壁虎般紧贴在老砖墙上,屏住呼吸,目光死死抠着对面二楼那扇半开的窗。
窗内灯光暖昧,水声淅沥。
一只指甲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搭上窗沿,将窗户又推开几分。
蒸腾的水汽涌出,模糊了夜色。
接着,一个女人身影轮廓在雾气中显现,正在擦拭长及腰间的湿发。
她侧对着窗户,肩颈线条优美,往下是惊心动魄的起伏弧度,水珠沿着光滑的肌肤滚落,没入被窗台遮住的阴影里。
阿朗喉结干涩地滑动一下,鼻腔一热,差点淌出血来。
他十八年贫瘠混乱的人生里,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过一个女人,一个像刚从熟透水蜜桃里剥出来的女人。
他脚踩的几块碎砖忽然一滑。
“哗啦——”声响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谁?!”
女人受惊,猛地抓过浴巾掩在身前,锐利的目光刀子般射向窗外黑暗。
阿朗魂飞魄散,从垫脚的破纸箱上摔下,狼狈跌在臭烘烘的巷子里。
他手脚并用想爬起逃跑,头顶那扇窗却探出一个人影。
不是刚才那个女人。
是另一个,短发,眼神更冷冽,手里甚至操着一根看起来像是棒球棍的东西。
“小杂种,敢偷看!”
声音清脆,却带着冰碴子。
阿朗甚至没看清她怎么下来的。
巷子口的光线一暗,那个短发女人己经堵在那里,手里掂量着棒球棍,一步步逼近。
她穿着黑色背心,运动短裤,露出线条紧实流畅的胳膊和长腿,行动间像只蓄势待发的母豹。
“姐,逮到只小老鼠。”
她朝楼上喊了一句,眼睛却像盯猎物一样锁着阿朗。
二楼窗口,那个长发的女人也探出身,己经披了件丝质睡袍,系带松松垮垮,脸上的惊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阿朗脸皮发烧的玩味和审视。
“哟,模样还挺俊,就是不太学好。”
她声音软糯,跟短发女人的冷硬截然不同。
阿朗脸上红白交错,羞辱感像沸水一样浇遍全身。
他不是惯犯,这只是第一次,被工地上那群老油条怂恿,说对面住了两个绝顶漂亮的妞,今晚肯定有“眼福”。
他鬼迷心窍地来了,没想到眼福没享到,灭顶之灾先来了。
“我…我没…”他试图辩解,嗓子眼却像被堵住。
短发女人根本不听他废话,棍子带着风声挥过来,显然只想先揍一顿再说。
阿朗抱头鼠窜。
巷子太窄,他躲得狼狈不堪,棍子几次擦着他的皮肉过去,火辣辣地疼。
混乱中,他不知被什么绊倒,一头撞向旁边的垃圾箱。
“咚”的一声闷响,眼冒金星。
预期的更重的击打没落下来。
他喘着粗气抬头,看见那短发女人被楼上的女人出声制止了。
“小影,算了。”
长发女人倚在窗边,点了支细长的香烟,火星在夜色里明灭,“瞧他那样子,也不像有什么出息,打他都嫌手脏。”
她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俯视着蜷缩在垃圾堆里的阿朗,像看一只蟑螂。
“小弟弟,”她轻笑,“想看好东西,得出得起价钱。
你这副穷酸样,只配闻闻这里的馊味。”
话像淬毒的针,扎进阿朗耳朵里。
短发女人“嗤”了一声,收了棍子,眼神里的鄙夷丝毫不加掩饰:“滚吧。
再让我们看见你,打断你的腿。”
阿朗从地上爬起来,满身污秽,额头渗着血。
剧烈的羞耻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将他点燃。
他死死捏紧了拳头,指甲抠进掌心嫩肉里。
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毫无畏惧地迎上二楼那个女人轻蔑的视线,然后狠狠剐过巷口的短发女人。
没有说话,他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出暗巷,背后的嘲笑和议论像鞭子抽在他背上。
巷外是霓虹初上的都市,车水马龙,光鲜亮丽,与他刚刚脱离的肮脏恶臭仿佛是兩個世界。
他的十八岁,穷得叮当响,住在马上就要拆迁的破筒子楼里,高中毕业就在工地扛水泥,浑身用不完的力气和野心,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今晚,那两个女人,尤其是窗口那个,用最羞辱的方式给了他一个出口—— albeit 是通往仇恨和欲望的出口。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血,回头看了眼那栋楼,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等着,”他在心里发誓,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碎了吞进肚子里,“总有一天,老子要你们一个个,都跪在老子面前!”
街角,一辆黑色豪车无声地滑过,后车窗半降,一个穿着昂贵西装的中年男人无意间瞥了眼窗外,看到了那个站在霓虹与黑暗交界处的少年。
少年满脸血污,衣衫褴褛,但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却亮得惊人。
中年男人微微挑眉,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兴趣,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界……车流淹没豪车的踪迹,仿佛从未出现。
而阿朗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他并不知道,他人生的第一个真正转折点,己在那惊鸿一瞥中悄然埋下。
额角的血顺着眉骨流下,渗入眼角,一片刺痛和血红中,他恍惚看见一个模糊的符号——那辆豪车车门上,有一个奇特的飞鸟标志。
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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