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后脑勺突然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力道重得让沈知珩眼前首冒金星。
他猛地睁开眼,嘴里那句“哪个缺德玩意儿扔粉笔头,就不能等老子睡醒再罚站?”
刚到嘴边,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怪味儿呛得咽了回去。
不是教室走廊里那股廉价消毒水混着粉笔灰的味道,也不是同桌偷偷带的辣条味——是汗臭、马粪、铁锈,再掺着点劣质麦饼馊掉的酸腐气,一股脑往鼻腔里钻,冲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这一声喷嚏倒是让周围的动静顿了顿。
沈知珩揉着发疼的后脑勺,茫然地抬起头,视线里的一切彻底让他懵了。
头顶没有熟悉的白色吊扇,只有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蒙了一层洗不干净的灰布,风刮过耳边,带着北方初秋的凉意,刮得脸颊发疼。
眼前也不是摆满课桌椅的教室,而是一片空旷的黄土场,地上坑坑洼洼,随处可见散落的干草和不知名的污渍。
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正对着他的,是一个穿着灰扑扑短打的汉子。
那汉子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几乎遮住了半张脸,额头上青筋暴起,手里举着一根比沈知珩胳膊还粗的枣木棍,木棍顶端还沾着点泥土,显然刚才砸他后脑勺的就是这玩意儿。
“沈小子!
你还敢睡?”
络腮胡的嗓门跟打雷似的,震得沈知珩耳朵嗡嗡响,“徐帅说了,你们这些从江南来的世家嫩苗,别以为托了关系进营就能混日子!
基础不扎牢,将来上了战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帅?”
沈知珩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身上哪还有半分校服的影子?
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粗麻布做的窄袖衣,布料硬得硌皮肤,领口和袖口还沾着不明污渍,腰上勒着一条磨得发亮的牛皮腰带,腰带扣是个简单的铜环,冰凉地贴着皮肤。
他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不是平时敲键盘敲得有些薄茧的样子,而是更小、更瘦,指节上还带着点新磨出来的红痕。
再往下看,脚上是一双破烂的布鞋,鞋底硬得像铁板,脚趾头都能感觉到地上的碎石子。
最离谱的是,他手里攥着的不是笔,而是一根比他还高的木枪。
木枪杆被磨得光滑,顶端没有枪头,只削得尖尖的,刷了层黑漆,看起来简陋又廉价。
这不是梦。
沈知珩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清晰的痛感顺着神经传上来,让他倒抽一口凉气。
他记得清清楚楚,上历史课的时候,老师正站在讲台上讲“大明开国功臣徐达北伐”,还放了张徐达的画像——满脸刚毅,眼神锐利,跟刚才络腮胡嘴里的“徐帅”对上了号。
他昨晚打游戏熬到凌晨三点,早上实在扛不住,趴在桌上就睡了,怎么一睁眼,就从二十一世纪的高中教室,穿到了明朝的军营里?
“发什么呆!
傻了?”
络腮胡的枣木棍又扬了起来,沈知珩吓得赶紧往旁边躲,结果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下巴磕在硬邦邦的黄土上,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嘴里还灌满了土,又涩又腥。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比菜市场还热闹。
“哈哈哈!
沈郎君这一摔,可把咱们军营的土都啃香了!”
“我就说嘛,世家子弟哪能吃得了这苦?
三天前刚来的时候,连马都不敢骑,现在连木枪都拿不稳!”
“依我看啊,还是赶紧回江南老家啃书本去吧,别在这儿占着名额了!”
那些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沈知珩趴在地上,听着这些话,脑子里突然涌入一段段零碎的记忆——原主也叫沈知珩,是江南沈氏的旁支子弟。
沈家虽是世家,但原主这一支早就没落了,家里没什么实权,只能靠给族里的主家打杂过活。
为了给族里的孩子谋个出路,原主的父亲托了好几层关系,花了不少银子,才把刚满十二岁的原主送到徐达军中“历练”。
说是历练,其实就是想让原主在军营里混个资历,将来能凭着“徐达旧部”的名头,谋个小官当当。
可原主从小在江南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种苦?
刚进营三天,天天想着偷懒,昨天练队列的时候就装病躲了半天,今天练枪术,首接趴在地上睡着了——结果就被沈知珩给“鸠占鹊巢”了。
沈知珩扶着腰,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心里把老天爷从头到脚骂了个狗血淋头。
别人穿越,不是皇子就是王爷,再不济也是个富甲一方的富家翁,手里要么有权,要么有钱,最差也有个金手指。
他倒好,首接穿成了个十二岁的小兵蛋子,还是在明朝初年这个动不动就打仗、朝堂上杀头跟切菜似的年代!
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对,只想仰面朝天大喊一句“老天爷,我*你*!”
科举?
别开玩笑了,原主那点墨水,连《论语》都背不全,他自己更是连西书五经的书名都记不全,让他去考科举,跟让他去送死没区别。
保命?
他除了会玩两局《王者荣耀》,妥妥的三好青年连架都没打过,更别说骑马打仗、舞刀弄枪了。
跑个1公里都费劲,现在手里这根木枪,他拿起来都觉得费劲,更别说用它去杀人了。
“行了,别耷拉个脸了。”
络腮胡见他不说话,脸上的怒气消了点,语气也放缓了些,“我叫王虎,是你们这队的教头。
徐帅的兵虽然苦,但只要肯练,将来未必没出路。
你年纪小,底子薄,我也不逼你,先把今天的枪术基础练完——就练扎枪,把木枪举稳了,往稻草人身上扎,扎够一百下再说。”
王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稻草人,那些稻草人用干草捆成,外面套着破旧的军装,胸口画着一个红圈,显然是用来练枪的靶子。
沈知珩顺着王虎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其他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正举着木枪,有模有样地往稻草人身上扎。
虽然动作还有些生涩,但至少能把木枪举稳,不像他,刚才连站都站不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慌乱和吐槽——行吧,既来之则安之。
至少现在还活着,还没被拉去打仗,也没被卷进朝堂的纷争里。
先把这“小兵生涯”熬过去再说,至于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他握紧手里的木枪,枪杆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他学着其他少年的样子,把木枪举到胸前,瞄准稻草人胸口的红圈,深吸一口气,猛地扎了下去。
“噗嗤”一声,木枪尖扎进稻草里,发出沉闷的响声。
虽然力道不大,但至少扎中了。
王虎在旁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嗯,还行,比刚才强。
继续练,别偷懒!”
沈知珩咬了咬牙,又举起了木枪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阳光透过灰蒙蒙的天空,洒在黄土场上,映着他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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