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雨丝混着灰烬，在她冻裂的手背上砸出细小的坑。
她蜷缩在烧焦的木屋残骸旁，怀里紧紧抱着半根，断了的魔法杖，胡桃木杖身被烧得炭黑，杖头那颗曾勉强能发光的水晶，此刻像蒙了层血痂，再也透不出半点光。
见鬼了！
黑色的雨？
不对！
这是掺杂着灰烬的雨水！
半个时辰前，顾秋寒的靴底碾过林间积着的薄霜，猎刀在掌心握得紧实。
他刚追踪一只雄鹿穿过三道山脊，箭囊里还剩两支羽箭，弓弦上的力道尚未完全卸去 —— 这是入秋后最冷的一场雨，黑色雨丝，落在他深灰色的猎装上，却没让他的脚步有半分迟疑。
雄鹿的蹄印在泥泞里变得模糊，秋寒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潮湿的泥土。
指腹触到一丝异样的温度，不是林间落叶腐烂的冷，而是带着焦糊的余温，混着雨水渗进土里。
他抬头望向远处，雨幕中隐约能看到一片被烧黑的树梢，像秃鹫的翅膀垂在天边 ，那是昨夜山火的痕迹，可据他所知，这一带的村民早就迁走了，谁会在荒林里生火？
正思忖着，一阵细碎的响动顺着风传来，不是雄鹿的蹄声，也不是鸟兽穿梭的窸窣，而是带着金属质感的脆响，像是…… 某种器物摔在地上的声音？
顾秋寒握紧猎刀，脚步放轻，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潜行。
他常年在这片森林狩猎，闭着眼都能避开林间的荆棘，可此刻，脚下的泥土却越来越黏，鞋底时不时会蹭到烧得炭黑的木屑 ，离那片火场，竟越来越近了。
又一阵风卷着雨丝掠过，这次，顾秋寒清晰地听到了人的声音。
不是猎物的嘶吼，而是带着怒意的呵斥，混着某种奇怪的吟唱声，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
他屏住呼吸，躲到一棵粗壮的松树后，拨开沾着雨水的枝叶往前望 ， 雨幕中，三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正朝着火场方向快步走去，他们手里握着的东西闪着阴冷的绿光，和林间的灰黑色调格格不入。
“动作快点，那丫头跑不远，别让她带着断杖逃了。”
其中一个人影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脚步声踩在炭木屑上，发出 “咯吱” 的脆响。
顾秋寒的眉头皱了起来， 断杖？
他在这片森林里活了二十年，从没听过有人会带着 “杖” 在荒林里活动，更别说被三个持着绿光器物的人追赶。
要是碰到魔兽那不是死定了？
顾秋寒刚攥紧猎刀准备起身，眼角突然被一道强光刺得生疼 ，远处的雨幕里，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道刺眼的红光，不是小女孩掌心断杖那种暗沉的血岩浆色，而是像烧到极致的烙铁，带着白亮的边缘，“嗤啦” 一声刺破密集的黑色雨丝，瞬间将半片天空染成猩红。
那红光来得太猛，连五百米外的他都能感觉到明显的灼热 —— 贴在岩石上的手背突然泛起一阵刺痛，像是有团看不见的火在隔空烘烤，之前被黑冰冻硬的靴底，竟在这股热浪里微微发软，鞋底纹路里的冰碴 “滴答” 融化成水。
他下意识眯起眼，透过雨帘望去，只见那道红光在空中凝成一道笔首的光柱，光柱周围的雨水被瞬间蒸发，形成一圈模糊的白雾，白雾里还飘着细小的火星，像被风吹散的灰烬，朝着小女孩的方向飘来。
更诡异的是，随着远处红光亮起，小女孩掌心的断杖突然剧烈震颤，杖头的血痂水晶像被唤醒的野兽，爆发出与远处红光同源的灼热光芒。
原本缠在小女孩胳膊上的暗红丝絮，瞬间变得鲜红透亮，顺着她的衣袖疯狂往上爬，在她脖颈的光网上叠加成更密的网格，透明皮肤下的黑色血管跳动得愈发剧烈，“咕嘟” 的血液沸腾声连秋寒都能隐约听到。
小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僵在原地，原本委屈的哭声卡在喉咙里，只发出 “嗬嗬” 的气音，变形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断杖，指尖的暗红黏液滴在地上，竟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燃起细小的火苗，火苗顺着黏液的痕迹，朝着远处红光的方向蔓延。
雨丝还在往下落，却在靠近小女孩周身红光的瞬间被烤成水汽，她周围两米内的地面变得干燥发烫，烧焦的木屋残骸里，原本熄灭的木炭竟在双重红光的烘烤下重新泛红，冒出细小的烟丝。
秋寒注意到，小女孩的瞳孔里渐渐映出远处红光的影子，原本清澈的眼眸变得浑浊，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咧开，露出一个与年龄不符的诡异笑容，握着断杖的手慢慢抬起，朝着远处红光的方向伸首，仿佛在回应那道陌生的光柱。
那三个黑衣人明显顿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一声惨叫，其中一个人影踉跄着后退，肩膀上竟渗出了深色的液体，在雨水中格外扎眼。
秋寒的心猛地一紧，握着猎刀的手更用力了。
他能看到红光渐渐弱下去，像快要熄灭的篝火，而那三个黑衣人开始慌乱起来，其中两个转身就往反方向跑，剩下那个捂着肩膀，也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连原本要找的 “丫头” 都顾不上了。
等黑衣人彻底消失在雨幕里，顾秋寒才慢慢从松树后走出来。
他望着红光消失的方向，那里正是火场的中心，此刻只剩下黑色的雨丝和漫天灰烬在飘。
刚才那道红光是什么？
被追赶的 “丫头” 是谁？
还有他们口中的 “断杖”，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握紧猎刀，朝着火场方向走去。
靴底踩过越来越多的炭木屑，焦糊的气味混着雨水的湿气钻进鼻子，远处传来微弱的喘息声，像受伤的小兽在低吟。
顾秋寒放轻脚步，拨开挡路的断木枝，视线里渐渐出现了一个蜷缩的身影 —— 那是个女孩，怀里紧紧抱着一根炭黑色的断杖，她的衣服被烧得破烂，胳膊上还留着焦黑的伤口，却在看到他的瞬间，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警惕，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幼狼。
黑色的雨丝还在往下落，落在女孩冻裂的手背上，也落在秋寒的猎装上。
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对视着，林间只剩下雨水滴落的声音，和女孩胸口微弱的起伏声。
秋寒慢慢举起手里的猎刀，不是要攻击，而是轻轻插在旁边的泥土里，用尽量温和的声音开口：“你…… 没事吧？”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把怀里的断杖抱得更紧了，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
秋寒看着她掌心那道深褐色的印子，又望向远处黑衣人逃走的方向，心里隐约明白 —— 这个女孩，和刚才那道红光，还有那三个黑衣人，一定藏着一个他不知道的故事，而他，似乎在无意间，卷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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