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与裂痕(3000字)高数课的最后十分钟,阳光透过窗玻璃斜切进来,把讲台上飘着的粉笔灰照得像细碎的金粒。
林阳的笔尖在草稿纸边缘顿了顿,又添了两笔——原本只画了个轮廓的小人,此刻多了件和前排女生一样的米白色马尾辫,连发梢垂在后背的弧度都临摹得一模一样。
讲台上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软绵绵地飘过来:“这个极限公式,注意分母不能为零……”林阳的视线从草稿纸上移开,扫过教室前排:张超正趴在桌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戳着,应该是在跟队友约晚上开黑;李哲则盯着窗外,嘴角微微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课铃终于“叮铃铃”地响了,老教授合上书,慢悠悠地说:“作业明天交,别抄啊。”
林阳赶紧把画满小人的草稿纸揉成一团,捏在手心,跟着张超和李哲往食堂走。
教学楼到食堂的路上,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张超突然停下,用胳膊肘碰了碰林阳,比了个“手柄”的手势,又指了指晚上七点的方向——是约着一起打游戏。
林阳点头,刚要说话,张超突然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女生宿舍楼下,几个女生正小声说着话,怕吵到别人。
林阳会意,也用手势回应:指了指食堂窗口的糖醋里脊,又敲了敲自己的手表,意思是“先去吃糖醋里脊,七点准时开黑”。
李哲在旁边看着,笑着比了个“OK”,三人没说一句话,只用手势敲定了晚上的计划,连脚步都放轻了些,怕打扰到路边低头看书的同学。
到了食堂,人声一下子涌了上来,打饭阿姨的吆喝声、同学的谈笑声混在一起,却没人敢大声嚷嚷——食堂墙上贴着“保持安静,文明用餐”的标语,管理员正拿着扩音喇叭在巡逻。
三人排队时,张超用手指在林阳的胳膊上画:“昨晚那局,你辅助太菜了。”
林阳回画:“还不是你打野不来帮。”
李哲在中间看乐了,画了个“拳头”,意思是“再吵就别玩了”。
轮到他们打饭,林阳指了指糖醋里脊,阿姨舀了一勺,问:“要多加点汤吗?”
林阳赶紧点头,声音压得很低:“谢谢阿姨,少加点就行。”
怕声音太大,吵到邻桌吃饭的人。
吃完饭回六楼603宿舍时,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了又灭。
林阳走在最前面,掏出钥匙开门,钥匙插进锁孔时,他特意放慢了速度,避免金属碰撞发出“叮当”声——隔壁602的同学正在准备考研,每天都学到很晚,怕吵到人家。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泡面味飘了过来,王浩正坐在书桌前,耳机线绕在手腕上,机械键盘的键帽泛着冷光,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敲击着,发出“嗒嗒嗒”的轻响。
桌上放着一个运动水杯,里面的热水还冒着热气,杯壁上沾着几滴水珠;墙角的哑铃上沾着点汗渍,旁边放着一条擦汗的毛巾——林阳知道,王浩昨晚刚练过肩,每天晚上他都会抽一小时健身。
林阳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把书包往自己的床上一放,没敢拉拉链——书包里的金属拉链扣一碰撞就会响,怕吵到编程的王浩。
他朝王浩递了个“我回来了”的眼神,王浩头也没抬,只是指尖的敲击速度慢了半拍,算是回应。
林阳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拿出高数作业,刚翻开本子,就听见王浩的键盘声停了下来。
他抬头看过去,王浩正皱着眉盯着电脑屏幕,嘴里小声嘀咕:“怎么回事,代码怎么跑不起来了?”
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坐在旁边的林阳能听见。
林阳凑过去看了一眼,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英文代码,他也看不懂,只能拍了拍王浩的肩膀,用口型说:“别急,再检查检查。”
王浩点点头,又开始敲击键盘,“嗒嗒”声重新在宿舍里响起,成了唯一的动静。
凌晨1点,林阳突然醒了——不是被吵醒的,而是喉咙干得发紧,像有团火在烧。
他摸了摸床头柜,没找到水杯,只能起身下床。
赤脚踩在地板上,凉丝丝的触感从脚底传来,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每一步都走得极慢,怕吵醒王浩。
走到窗边,他用指尖轻轻捏住窗帘角,慢慢掀开一道缝——外面正下着雨,可这雨的颜色不对劲,不是透明的,而是暗红色的,像稀释过的血。
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不像普通雨声那样清脆,反而有点像无数细沙在摩擦玻璃。
林阳伸出手指,碰了碰冰凉的玻璃,指尖能感觉到雨点砸上来的微弱震动,还有一丝说不出的黏腻感。
他转身想去拿水杯,刚走两步,就看到王浩也醒了,正坐在床上揉眼睛。
王浩的电脑还开着,屏幕上的编程页面卡在半屏,光标一动不动,像冻住了一样。
林阳走过去,指了指电脑屏幕,又指了指窗外的红雨,用口型说:“没网了?”
王浩皱着眉,拿起手机按了按,屏幕黑着,不管怎么按电源键都没反应,时间还停在12:58。
他抬头看向林阳,嘴型动了动:“雨不对劲,这颜色太怪了。”
声音压得几乎贴在喉咙里,只有嘴唇的动作在传递信息。
林阳也拿出自己的手机,同样没信号,屏幕一片漆黑,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两人就坐在床上,盯着窗外的红雨,谁也没说话。
雨越下越大,“沙沙”声变成了“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像是要把玻璃砸破一样。
林阳看着玻璃上不断流下的暗红色雨水,像一道道血痕,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甜气味,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
清晨五点多,林阳被一阵闷响惊醒,像是有人用重物砸墙,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撞门。
他猛地坐起来,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王浩也醒了,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林阳慢慢挪到门边,趴在地上,眼睛凑到猫眼上——外面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都凉了。
走廊的地砖全浸在暗红色的液体里,那液体像是凝固的糖浆,又黏又稠,顺着门缝往603宿舍里渗,在地上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
3班的赵磊就趴在605宿舍的门口,他穿的那件灰色卫衣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头发乱糟糟的,头埋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啃什么东西。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响,那声音不像人的声音,反而像野兽在喉咙里打滚,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突然,赵磊抬起头,林阳正好和他对视——赵磊的眼球是浑浊的,没有一点神采,像蒙了一层灰,嘴角还挂着几缕碎肉,沾着暗红色的液体。
林阳吓得浑身发抖,猛地缩回身子,捂住嘴,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生怕那东西听见动静。
他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手指紧紧地抠着地板的纹路,指甲都快嵌进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赵磊那双浑浊的眼睛在不断闪现。
王浩也凑到门边,通过猫眼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转过身,蹲在林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口型说:“别出声,我们得赶紧堵门。”
林阳点点头,慢慢站起身,两人没说话,只靠眼神达成了默契:先脱鞋,避免脚步声。
林阳把自己的运动鞋轻轻放在床底,袜子卷成球,塞进鞋缝里,怕袜子蹭到地板发出声响;王浩则首接光脚,连袜子都没穿,他说:“光脚走更轻,不容易出声。”
两人走到门后,开始搬书桌。
书桌是铁架的,很重,两人用手托着桌腿,一点一点地往门后挪。
桌腿蹭到地板时,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林阳赶紧停住,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没听到“嗬嗬”声,才继续慢慢挪。
王浩的力气大,主要负责发力,林阳则在旁边扶着,避免书桌歪倒。
把书桌横在门后后,两人又去搬王浩的铁架床,床比书桌更重,搬的时候需要更小心。
王浩弯着腰,双手抓住床架的两端,林阳在旁边托着床底,两人一起发力,慢慢把床推到书桌后面,形成一道双重屏障。
搬完家具,王浩又去墙角抱哑铃,一共三个哑铃,每个都有十斤重。
他把哑铃一个个堆在门后,放在书桌和床的缝隙里,用口型对林阳说:“如果它撞开门,这些哑铃能砸到它,但千万别弄出响,不然会引来更多的。”
林阳点头,跑去卫生间拿湿毛巾——他记得以前看求生电影时,湿毛巾能挡住气味,还能隔点声音。
他把毛巾拧到半干,避免水滴在地上发出声响,然后走到门边,把毛巾一条条塞进门缝里,从门的顶部一首塞到底部,确保每个缝隙都被堵住。
最后,林阳把宿舍里所有的灯都关了,包括电脑屏幕和手机屏幕,整个宿舍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帘缝里漏进一丝微弱的晨光。
两人缩在墙角,背靠着背,谁也没说话。
林阳能感觉到王浩的身体在轻微发抖,他自己的手心也全是冷汗。
他伸出手,在王浩的胳膊上轻轻画了个“等”字,王浩回画了个“嗯”,黑暗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轻得像羽毛,还有外面偶尔传来的“嗬嗬”声,像一把刀,悬在两人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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