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无声。
地壳三百米之下,国家最高战略指挥中心。
空气被压缩成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副肩章之上,渗入每一次试图保持平稳的呼吸。
巨大无比的全域沙盘上,代表那片古老土地的蔚蓝色正被一种蠕动着的、不祥的暗红色斑块快速吞噬。
北京、上海、广州…一个个光辉的名字接连黯淡下去,像被无形之手掐灭的烛火。
唯有那象征最高级别灾难的尖锐警报声,持续不断地撕裂着这片死寂,循环往复,折磨着每一根早己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目光,无数道目光,焦灼的、绝望的、强自镇定的,最终都汇聚向大厅最前端,那个位于层层控制台之上的主位。
秦峥坐在那里。
指挥台冰冷的弧形光带,勾勒出他下颌如岩石般冷硬的线条。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极地万载不化的寒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崩溃。
只有那副纤薄镜片之后的眼睛,倒映着沙盘上山河沦陷的惨淡光流,深不见底,仿佛吞噬了所有情绪。
他的右手,平稳地放在一个控制台上。
那控制台的材质非金非木,触手冰凉,表面铭刻着古老而繁复的纹路,与周围充满现代科技感的设备格格不入。
指纹验证通过的微光无声闪烁了一下。
然后,他开口。
声音不高,甚至没有刻意拔高一丝力度,却像一柄绝对零度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凝滞的空气,清晰地刻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深处。
“启动,‘火种’。”
命令落下。
死寂被瞬间打破。
不,不是通过空气传来的声音。
是震动,来自脚底,来自骨髓,来自血液深处的轰鸣!
地壳之下,仿佛有一头自洪荒时代便沉眠的巨兽,被这道命令从地核最深处悍然惊醒。
低沉、磅礴、无可抗拒的轰鸣声浪自下而上,撼动着一切。
遥远的方向,隐约传来数以百吨计的合金闸门层层洞开的、令人牙酸的沉重摩擦声——那是深埋共和国地脉深处的“核长城”,战争堡垒、末日方舟、最终兵器的结合体,正在全面苏醒!
指挥中心主屏幕上,神州大地的宏阔三维俯瞰图骤然亮起。
只见一层微蓝泛白、流淌着能量波纹的等离子护盾,如同神话中倒扣的巨碗,精准地沿着疆域边界急速升起、延展、最终在高空轰然合拢!
它将最后几块尚未被那暗红色斑块完全覆盖的区域,牢牢地守护在其下。
护盾之外,天灾肆虐的景象被扭曲、模糊,只剩下一片毁灭性的、色彩诡异的混沌光晕。
指挥中心里,压抑不住的沉重喘息和几声如释重负的抽气声,在各个角落低低响起。
绝境之中,他们似乎抓住了第一根救命的稻草。
但秦峥没有动。
他的左手,一首放在控制台下方,此刻指节微微泛白,无声地握着一份材质奇特的残缺文件。
那纸张触感似皮非皮,似帛非帛,上面的信息寥寥无几,却比屏幕外那个正在面目全非的世界,更让他感到一种刺入骨髓的寒意。
来自深空,来源不明。
破译它的代价,是三位共和国最顶尖密码学专家颅内血管爆裂而亡。
那上面只有一行残缺的警告,如同垂死者的呓语:“不要离开太阳系——”后面的信息,彻底湮灭在无法解读的、疯狂扭曲的杂乱波形里。
那警告,像一个永恒的幽灵,盘桓在他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决策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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