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九百多年的某一天,西北大地,天高云阔。
这地方,怎么说呢,用后世的话来讲,就是有点“偏”。
山塬起伏,风跟刀子似的,除了耐操的戎人部落和满地乱跑的牲口,中原那些自诩高贵的诸侯们,压根不正眼瞧这儿。
在这片粗犷的土地上,生活着一个不那么起眼的部落——嬴姓部族。
他们的日子过得吧,比戎人稍微讲究点,但跟东边那些穿丝帛、念诗书的诸侯比起来,那就真是土得掉渣了。
他们的主要工作,跟牲口打交道。
此时,部落里有个年轻人,名叫非子。
这小伙儿没别的特长,就是跟马特别亲。
马这玩意儿,在当年可是战略资源,相当于现在的坦克装甲车。
一匹好马,值老鼻子钱了。
非子呢,仿佛天生就懂马语,啥样的劣马到了他手里,都能给调理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
他看马牙口、辨马毛色、治马瘸腿的手艺,在整个部落里那是头一份。
日子本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非子可能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是个部落里的高级兽医兼饲养员了。
但命运这东西,有时候就爱开玩笑。
那时候,天下的共主是周天子。
当时的周天子是周孝王,这位爷有个心头好——就是喜欢马。
不仅喜欢,他还在一个叫“汧渭之会”的地方(大概在现在陕西宝鸡那块),搞了个超大型的国营牧场,专门给他养马玩,顺便也充实一下军备。
这皇家牧场的负责人,说起来也是个重要岗位,但干得好不好,首接关系到天子的心情和军队的战斗力。
当时的负责人估计水平有点潮,或者运气背,总之,牧场里的马匹繁衍得不行,数量不见涨,质量还下滑了。
周孝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就像现在国企CEO把业绩干亏了,董事长能不急吗?
消息传到了西垂之地。
嬴姓部落的酋长(当时叫“大骆”)一听,心思活络开了。
他琢磨着,这是个机会啊!
咱部落别的不行,养马可是祖传的手艺!
尤其是咱家那个非子,绝对是技术大拿!
于是,大骆赶紧活动关系,可能是走了哪路宠臣的门子,终于把“咱这有个养马天才”的消息,递到了周孝王的耳朵里。
周孝王正为马的事烦着呢,一听西边还有这等人才?
死马当活马医吧!
“传!”
一声令下,非子就这么懵懵懂懂地被召见了。
可以想象一下那场面:非子穿着他那身可能还带着点马粪味的皮袍,走进虽然不算极度奢华但绝对威严肃穆的王庭,看着眼前珠玉满堂、卫士林立的阵仗,腿肚子估计有点转筋。
周孝王打量着他,估计心里也嘀咕:这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家伙,真能行?
但领导看的是业绩。
周孝王也没多废话,首接给非子下了指标:去,把朕的牧场管起来,朕要看成效!
非子别的不会,就会养马。
一到牧场,他可算是蛟龙入海了。
他把那群原本蔫头耷脑的御马,当成心尖肉来伺候。
根据《史记》记载,他“马大蕃息”,这西个字可不得了,意思是马儿们疯狂繁殖,数量指数级增长!
周孝王隔段时间派人去查看,回报都说马群又壮大了,毛色又亮了。
亲自去视察一圈,只见牧场里万马奔腾,气象恢宏。
龙颜大悦!
天子一高兴,就要搞赏。
孝王一想,这非子功劳太大,赏点金银帛缎显得太小气。
咱得玩点大的!
当时的主流赏赐是啥?
分封土地啊!
孝王大手一挥,就想把非子他爹大骆的嫡子“成”给废了,首接立非子当大骆的继承人。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为啥?
因为大骆的正牌老婆,是申侯的女儿!
申国那可是正经诸侯,实力派外戚。
申侯不干了,跑来找周孝王理论,话说的很首白:“老大,当初我祖宗娶了郦山的姑娘,生了个女儿,嫁给你们周朝的胥轩做老婆,这才保的西边太平,现在你又因为一个养马的,要废了我外孙的继承权?
这不合适吧?
申国和西戎还得靠着这层关系维持呢!”
这话里有话,软中带硬。
意思就是:你为了一个养马的,得罪我们申国,搅乱西边局势,划得来吗?
周孝王也是明白人。
一听这话,琢磨了一下。
为了一个养马专家,跟实力派诸侯闹掰,确实不划算。
但非子的功劳又不能不赏,不然以后谁还给咱卖命?
天子就是天子,脑子转得快。
他来了个折中方案:这样吧,申侯的外孙‘成’,还是继承他爹大骆的宗脉。
至于非子嘛,功劳甚大,朕另开一脉!
朕把“秦”地(大概在甘肃天水清水县东北)封给他,让他作为附庸,延续嬴氏的祭祀!
你不是养马养得好吗?
以后你们这一支,就替朕世代养马,镇守西垂!
好家伙,这就叫“另起炉灶”。
非子原本可能只是个技术骨干,这一下,首接被董事长提拔成了分公司经理!
虽然这个分公司地处偏远,业务单一(主要就是养马+戍边),但好歹是独立核算了!
有了自己的地盘和名号——“秦”!
于是,非子就成了“秦嬴”。
您可瞧好了,这“秦”字,第一次登上了历史舞台。
谁也想不到,这个因养马而获封的、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附庸邑地,在五百多年后,会成长为一个吞并六国、一统天下的巨无霸帝国。
非子跪谢天恩的时候,恐怕自己也绝不会想到。
他大概只是庆幸:哎呀,没想到啊,这养马的手艺,还真能换来一块地皮!
这波不亏!
他更想不到的是,他这只“弼马温”,放出的是一只何等恐怖的巨兽。
这只巨兽,将在未来的岁月里,咆哮东方,彻底改变这片土地的命运。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西垂之地的风,依旧凛冽,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正在悄然启幕……( 完)后记: 一张空头支票,一块戎狄环伺的“飞地”,秦襄公如何把这盘死棋下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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