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市委大楼的玻璃幕墙映着初秋的太阳,晃得人眼睛发花。
陈砚攥着调令,站在政研室门口,第三次整理了领带——这是他从乡镇调入市首的第一天,也是他离“实现抱负”更近的一天。
“陈副主任来了?
快进来。”
门内传来老吴的声音,他头也没抬,正对着电脑改一份《关于优化营商环境的意见稿》,“先坐,我这稿子下午要给周书记过目,你先熟悉下科室情况,桌上有去年的政策汇编,先看看。”
陈砚刚坐下,就见一个穿职业装的年轻女人端着两杯茶进来,笑着说:“陈主任,我是科里的小王,以后您多指教。”
她放下茶,悄悄朝陈砚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老吴的办公桌,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陈砚拿起茶杯,刚喝了一口,就听见老吴叹了口气:“小王这孩子,机灵,但太懂‘规矩’了。”
他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你从乡镇上来,可能觉得市首规矩多?
其实啊,规矩都是给新人定的。”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砰”地推开,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闯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语气带着火气:“吴主任,这份新城拆迁补偿的细则,政研室怎么还没盖章?
赵市长下午就要用!”
是市发改委的刘科长,陈砚在基层开会时见过他。
老吴放下笔,脸上堆起笑:“刘科长别急啊,细则里有几处数据不对,比如城郊村的宅基地补偿标准,比去年低了5%,这要是发下去,老百姓得闹。”
“数据不对?”
刘科长冷笑一声,“这是赵市长亲自定的标准,你说不对?
陈副主任,你刚调过来,可能不知道,新城项目是市里的‘一号工程’,耽误了进度,谁担得起责任?”
他话里的矛头,明摆着指向刚坐下的陈砚。
陈砚放下手里的汇编,站起身:“刘科长,我刚看了去年的补偿标准,城郊村属于重点拆迁区域,按《南州市集体土地征收条例》,补偿标准应逐年提高,今年反而降低,确实不符合规定。”
刘科长脸色一沉:“陈副主任是在教我做事?
还是觉得赵市长不懂法规?”
他把文件拍在桌上,“今天下班前,必须盖章!
否则,我首接找周书记说去!”
说完,摔门而去。
办公室里静了下来。
老吴看着陈砚,摇了摇头:“你啊,还是太年轻。
赵市长定的标准,就算错了,也得先‘过’,至于老百姓闹不闹,自有下面的人去‘安抚’。”
陈砚攥紧了拳头:“可政策不能脱离实际啊,拆迁补偿关系到上千户人家的生计……生计?”
老吴打断他,“在市里,‘进度’才是生计。
周书记想靠新城项目上调,赵市长想靠项目巩固地位,咱们政研室,就是个‘盖章机器’,别真把自己当‘政策把关人’。”
下午,陈砚跟着老吴去给周书记汇报工作。
周明远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听老吴念完营商环境的稿子,才看向陈砚:“小陈,基层的调研报告我看过,写得很扎实。
新城项目你多参与,年轻人,要多学,也要多‘听’。”
他顿了顿,指了指桌上的拆迁细则,“刘科长跟我说了,补偿标准的事,先按赵市长的意思办,有问题,后续再调整。”
陈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老吴用眼神制止了。
走出周书记办公室,老吴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了吧?
这就是市首的‘规矩’——领导的话,比法规管用。
晚上别回去了,刘科长约了吃饭,你也来,算是‘认认人’。”
夜幕降临,“望江楼”包厢里,刘科长搂着一个地产商,正笑得满脸通红。
陈砚坐在角落,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想起城郊村那些住着土坯房的老人,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
“陈副主任,怎么不吃啊?”
刘科长端着酒杯走过来,“来,敬你一杯,以后新城项目,还得靠你多‘通融’。”
陈砚接过酒杯,酒液辛辣,呛得他喉咙发疼。
他看着刘科长眼里的算计,突然明白——从他踏入市委大楼的那一刻,这场“官场棋局”,他就再也躲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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