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殆尽

可我怀胎六个月时，老公的哥哥意外去世。

怀着他遗腹子的嫂子陈静静成了公婆一家的眼珠子。

他们不仅送钱买金，还要老公兼祧两房。

我的老公名义上是陈静静的小叔子。

实则也成了她的老公。

为了给他已死的大哥延绵子嗣。

我老公同意了。

他还让我为了大局着想，处处忍让。

却不料嫂子竟还想吃我的胎盘保胎。

老公不仅不反对，还亲自将我押到医院打胎。

这是大哥的遗腹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保住。

抚上空瘪的肚子，我紧闭着双眼默默流泪。

后来，我在小孩的满月酒上，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1

陆上北，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孩子。

我崩溃地紧抓着房门，声音颤抖。

陆上北眼里闪过一丝哀伤，紧箍着我腋下的手微微卸力。

我以为他放弃了这个不可理喻的打算，却不料他突然用力地掰开了我的手指。

大嫂有难产的迹象，唯有吃胎盘才可以顺利生产。

你放心，孩子遗体我会好好对待的。

我瞪大了双眼，下一秒，气血上涌，直接晕厥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在医院。

而我的肚子，已经空瘪了下去。

我赶忙慌张地打开了手机。

一点开家族群，就看到陈静静在群里感谢公婆的贴心和小叔子的关照。

下面紧跟着几张陆上北在厨房里忙碌的照片。

最后是一张一团看不出原形的肉汤照片。

手机从手上滑落，我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胃里翻江倒海。

我无力地倒回了病床上，眼泪夺眶而出，直接哭晕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时，陆上北已坐在病床上等候。

见我醒来，他连忙从保温盒里端出一碗汤。

老婆你终于醒了，趁热赶紧喝了吧。

我瞥了一眼，看见熟悉的肉汤，恶心得趴在床旁剧烈地干呕起来。

老婆，你怎么了?

陆上北焦急的声音响起，他一边端着碗一边拍着我的后背。

瞬间，我怒火中烧，抬手拍翻他手上的碗。

陆上北，虎毒不食子，你不仅把它……现在竟还想让我吃了?

我双目猩红地瞪着他，恨不得现在就起身撕碎了他，可腹部的疼痛令我难以起身。

陆上北心虚地避开了我的眼睛，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眼里闪过惋惜:

这可是大补的东西。

听此，我气得破口大骂:

你还是不是个人

陆上北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一个还不是人的东西，你那么在意干什么?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我疲惫地躺回了床上，轻声说:

我们离婚吧。

陆上北身子一僵，随之而来的是愤怒:

就为了这事你要跟我离婚?

我们以后又不是不能生。

再不济，侄子生下来后认你当干妈不就好了?

我懒得再与他争辩，闭上嘴不再言语。

陆上北烦躁地踱了几圈后，冷冷开口:

你自己冷静冷静，我晚些再来看你。

几个小时后，护士来到病房，给了我一份自愿放弃抢救的通知单和遗体处理通知单，上面签署了陆上北的大名。

我死死地捏紧了通知单。

原来，孩子被取出后，还是活着的。

但因为孕周太小，属于超早早产儿，需要进行抢救。

可陆上北，不仅放弃了抢救，还直接捂死了孩子。

我撑起身体向医院申请了胎儿遗体火化安葬。

看着被装在盒子里的孩子，我的心如被剜去了一块。

2

我在医院躺了六天后，被陆上北匆匆地接了回去。

他不顾我的虚弱，将我按在了书桌前，上面摆着厚厚的经文。

大嫂接连几夜睡得不踏实，她咨询了大师后说是婴孩怨气过重。

需要母亲抄经文消除怨念，需要在头七前超度。

你赶紧抄，明天就是头七了，免得连累到嫂子。

我颤抖着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陈静静揉着肚子，满脸哀伤:

弟妹，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她低下头后，悄悄地扬起了嘴角。

见状，我愤怒地掀翻了桌子上的东西，撕心裂肺地哭喊:

那谁来可怜我

我刚没了孩子，现在你们还要我超度它

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该给我的孩子偿命

啪

陆上北抡圆了胳膊甩了我一巴掌。

我的哭喊戛然而止。

陆上北手指颤抖了一下，胸腔仍在剧烈起伏。

他撇开脸，语气冰冷:

看来平日太纵着你了。

你不想抄也得抄，抄不完别想吃饭。

陆上北揽着陈静静走了出去，干脆利落地上了锁。

下腹隐隐坠痛，我难受得蜷起了身子。

我与陆上北相识于大学，是他主动追的我。

刚知道我怀孕时，他激动得泪流满面，承诺会照顾好我们母子。

当天更是连发了十条朋友圈。

连续五个月，每晚都要看一个小时的产妇护理书籍。

更是每天雷打不动地趴在我肚子上进行胎教。

不久前他还每天都要拿出 B 超单端详孩子的五官。

而如今，他亲手结束了孩子的生命，还怪孩子影响了陈静静的睡眠。

身心俱疲下，我躺在地板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到有人将我抱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我猛地睁开眼，看见陆上北正用力地挤压着我的手掌。

潺潺血液快速地流出。

我惊恐地起身挣扎，公婆立刻将我按住。

别动，一切都是为了陆家的子孙。

我用尽力气抵抗，死死咬住牙关:

陆上北

陆上北脸上出现不忍，但动作并未停下。

老婆，忍忍，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问了大师了，经文可以代抄，只要加些母亲的血一起焚烧了就好。

直到装满一碗血，三人脸上流露出松快，才松开了我。

我怒不可遏地甩了陆上北一巴掌。

婆婆立刻跳脚:

你竟敢打我儿子?

公公亦脸色难看。

我白着脸冷哼:

拎不清脑子的蠢货，我打了又如何?

你

婆婆作势就要上来拉扯我。

够了

陆上北大喝一声，扔下纱布和伤药，面色不佳地端着碗离去。

公婆紧随其后，临走之际，婆婆故意在我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

我疼得眼泪立刻流了出来，而陆上北却视而不见。

抬头看着床头的婚纱照，内心一片悲怆。

我独自在房里艰难地包扎好伤口，看着丑陋的蝴蝶结，眼泪不争气地流下。

晚饭时一家人没喊我下去，直到他们吃完，陆上北才端着残羹冷炙给我。

没有一句关心和问候，搁下碗后他径直离开。

我忍着泪，喉咙酸涩，味同嚼蜡。

当晚，陆上北没有回屋。

凌晨四点，我被隔壁的动静吵醒。

一打开门，看见陆上北和公公正搬着婴儿床下楼，婆婆在一旁指挥。

我立刻慌张地扑在婴儿床上，死死抱着不放。

你们要干什么

转头看向婴儿房，里面的东西几乎已被搬空。

陆上北上前将我拉开:

嫂子今夜一直心神不宁的，大师说这些东西沾染了太多因果，要尽快解决。

我用力推开了他，咬牙切齿。

大师大师，封建迷信的东西你们倒是奉为圣旨。

陈静静心神不宁分明是亏心事做多了。

3

这时，陈静静打开了门，泫然欲泣:

我的丈夫才走了不到一年，你就这样污蔑我?

既然如此，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她一脸悲愤，作势就要去撞墙。

陆上北赶紧抱住她柔声安慰。

婆婆一脸心疼，急得在一旁团团转。

公公直接给了我一巴掌，还大放厥词道:

你再敢挑事儿，信不信我让阿北休了你

陈静静还在啜泣，听到这话眼里闪过锋芒，但又惺惺作态地阻拦公公:

公公，弟妹也只是一时气话，您就别和她计较了。

话一出，三人更是夸起她懂事善良。

说话间，陆上北和婆婆搀扶着她进房，公公则下去给她煮面。

只剩下我一人失魂落魄地看着婴儿房里的狼藉。

我跪伏在地板上，心如刀割。

我将婴儿房里落下的一只袜子偷偷带了回去，握在掌心里，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我心灰意冷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爸妈当初在我结婚时要求陆上北拟好签订的。

当时爸妈强烈反对我嫁给他。

可我还是因为他那张皮囊被冲昏了头脑，刚一毕业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他的求婚。

而他家只给了我十万的彩礼，可我却随了一辆车和二十万的现金。

好在，这份离婚协议上写的是他净身出户。

我将离婚协议放进了柜子里后，开始收拾起衣物。

这时，陈静静闯了进来，出言嘲讽:

哟，要离家出走呀?

听到声音，我只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搭理她。

自从我嫁进了陆家，她便什么都要跟我抢。

结婚彩礼我要了十万，她便要公婆给她补到十五万，还得再添三金。

平日里买了什么水果，也一点都不给我留。

公婆夸我一句就说公婆偏心我。

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陈静静突然冲了过来。

捡起我放在行李箱里的小袜子，瞪大双眼道:

好啊你，我说怎么昨晚我一直睡不着，敢情是因为你偷偷藏了这个晦气玩意儿

我气愤地抢了过来，双目猩红怒斥她:

你才是那个最晦气的东西。

害死了我的孩子，你不怕遭报应吗?

然而她却一脸毫不在意。

又不是我动的手，我怕什么?

更何况，你肚子里的孩子未出生就不过是一团肉罢了。

我气得全身发抖，指着她怒吼:

闭嘴不许你骂我的孩子

我伸出手想将她推出房间，还未碰到她，陈静静就尖叫着摔倒在地。

她惨白着脸捂着肚子，咿咿呀呀地叫唤着疼痛。

我立刻蹲下来想将她扶起，却不料被赶来的陆上北直接推开。

嫂子，你怎么了?

他紧张地扶起陈静静，一脸担忧。

而我的腹部直接撞到身后的柜子角，伤口直接裂开。

我痛得弓起了身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艰难地向陆上北伸出手，陈静静瞥到后，立刻嚎啕大哭，催促着陆上北送他去医院。

陆上北当即抱着她大步流星地离开，留下我捂着伤口跪倒在地上。

半小时后，陆上北发来了一条信息。

给我等着，回来再跟你算账。

我心如死灰，独自拨打了 120。

4

十分钟后，救护车急促地到来。

公婆被吵醒，嘴里嘟囔埋怨。

当路过看见我满肚子血后，立刻慌张地和急救人员将我送往医院。

沿途中，公婆一直拉着急救人员抱怨着我。

急救人员一脸同情地拉着我的手安抚。

我紧闭着眼睛，委屈涌上心头。

当公婆得知陈静静也进了医院后，直接扔下我一人赶去照顾陈静静。

我忍不住落了泪，咬着牙缝完了线。

等眼泪流完了，心也就麻木了。

两小时后，陆上北冷着一张脸来到了我的病房，二话不说掏出一份离婚协议。

看着上面的女方自愿净身出户个字，我的心坠入谷底。

什么意思?

我斜睨了他一眼，冷漠开口。

陆上北踌躇许久后，开口解释:

我不是真的要和你离婚。

妈想让嫂子生的孩子上陆家的户口，但大哥的户口已经注销了。

所以只能上在我户口上。

等孩子的户口上好后，我会和嫂子离婚再和你复婚的。

他忐忑不安地看着我。

真的是荒谬。

我面色冷淡地躺了回去:

条款我不满意。

陆上北紧皱眉头，语调拔高:

是假离婚，你在乎这些做什么。

我没有说话，陆上北开始耐着性子劝我。

见我依旧无动于衷后，他怒火中烧道:

你推嫂子的事我都没跟你计较，你现在还拿乔什么?

我没有推她。

我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辩解了一句。

但是陆上北压根不信，指责我善妒贪财后火冒三丈地摔门而去。

过了午时，陆家没有一人给我送饭。

我只得忍着痛下床买饭。

提着饭路过妇产科时，我看见陈静静亲昵地靠在陆上北的怀里，满脸娇羞。

双脚仿佛灌了铅，我屏着呼吸悄悄靠近。

两人未觉，依旧旁若无人地聊着天。

阿北，你说孩子出来后会更像你还是更像我呀?

陆上北亲了亲她的发顶，一脸深情:

像谁都好，反正都是我们的孩子。

陈静静咯咯地笑起来，下一秒，又收敛了笑意: 户口的事，怎么办?

陆上北脸色淡了几分，承诺道:

放心吧，我的孩子只能在我名下。

双腿发软，我扶着墙缓缓蹲下。

陆上北竟然出轨了陈静静。

而且孩子还是陆上北的?

我失神落魄地抚摸上自己的肚子。

那我的孩子，又算什么呢?

我默默地回了房间，看着桌面上的离婚协议，给弟弟发去了一条信息。

下午，陆上北又来劝我。

未等他开口，我就主动答应签下协议。

陆上北喜上眉梢:

老婆我就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了。

前提是你将市里那套房子过户到我名下。

那套房子，是陆上北当初哄着我给公婆尽孝心后我买的。

户主名，还写的是公婆的名字。

陆上北愣在原地，嘴角拉直。

我缓缓扬起笑:

反正我们都会复婚的，到时候房子再加上你的名字就好了。

而且我和嫂子闹成这样，日后继续住在一起肯定多有摩擦。

离婚协议上我净身出户我都没跟你计较，难道，你连这点都无法信任我吗?

陆上北思虑良久后，最终同意了。

隔天，我们就去将房子过了户。

30 天后，离婚冷静期结束，我和陆上北领取了离婚证。

当天下午，陈静静迫不及待地跟陆上北领了证。

在喜悦的冲击下，陈静静羊水直接破了。

陆家慌乱地送她去医院生产，压根没有意识到，我已离开陆家。

而陆上北也并不知道，我给他留下的离婚协议，是结婚时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