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块冻透的实心冰坨,凝滞得连呼吸都带着棱角,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敲出脆响。
林晚星像被钉在门框上,耳鼓里灌满了血液冲撞的轰鸣,苏晴那句“眼神能冻死人”突然具象成冰锥,狠狠扎进太阳穴。
逆光里那道挺拔身影,隔着几步远仍能刺得人脊背发寒的锐利眼眸,再加上满室泛着冷光的精密仪器——所有碎片“咔嗒”拼合,指向那个让全校人提及时都下意识放轻声音的名字:顾屿深。
她竟真的撞进了“冰山男神”的领地!
那块模糊的金属牌,此刻像在眼前烧得发红,烫出两个字:禁入。
“我…我…”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三天三夜,林晚星的声音干得发涩,“对不起!
我以为…这里是间空画室…”她慌乱地扫过那些闪着幽蓝光芒的屏幕和陌生设备,每一眼都像在给“莽撞”二字盖戳。
帆布包带在肘弯绷断似的滑下去,里面的便携颜料盒撞出细碎声响,在这死寂里像踩碎了一地玻璃碴,尖得刺耳。
阴影里的人动了。
他没立刻说话,只迈开长腿,一步一步从阳光啃不到的角落走出来。
皮鞋叩击地板的声响,像秒针在绷紧的神经上行走,每一声都让林晚星的心跳漏半拍。
随着他走近,光线才吝啬地爬上他的轮廓。
黑色T恤衬得肤色冷白如瓷,肩线平首得像用刀削过。
那张脸,果然如传闻般带着锋锐的俊——鼻梁高挺如孤峰,薄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首线。
但他的神情比苏晴描述的更沉,不是简单的疏离,是深潭般的死寂,眸色深得像化不开的夜,里面翻涌的情绪全被冻成冰,只剩审视的冷光,像淬了冰的手术刀,连她发梢的慌乱都剖得清清楚楚。
额前几缕碎发随意垂落,没柔化半分冷硬,反倒添了层雾似的深邃,让人猜不透底。
他在她面前三步外站定,没再靠近,可那股混着咖啡因与金属冷味的无形压力,己像块湿冷的布,沉沉蒙住她的呼吸。
林晚星甚至能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让周遭温度都骤降了好几度,指尖泛起凉意。
“空画室?”
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却更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冽,一字字砸进她耳朵,“谁告诉你的?”
视线扫过她攥得发白的画夹背带,落在她因紧张微微颤抖的指尖,最后定格在她写满无措的脸上,像在评估一个闯入无菌室的、沾着灰尘的异物。
“新…新生群里…有人提过…”林晚星的声音细得像蚊吟,头几乎要埋进胸口。
她觉得自己像被当场抓包的小偷,脸颊烧得滚烫,连耳垂都在发烫,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苏晴那些天花乱坠的八卦,此刻全成了抽在脸上的巴掌,响得丢人。
顾屿深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像冰面裂了道细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可被打扰的不悦半分没减。
“启明楼三楼东侧,是计算机学院‘星图’项目的临时研发基地。”
他语调平稳得像在念仪器说明书,“非项目组成员,禁止入内。”
每个字都清晰冰冷,带着不容置喙的规则感,像在给她贴“违规者”的标签。
“星图”项目?
国家级的那个?
林晚星脑子里“嗡”地炸开,像有串鞭炮在颅腔里点燃。
完了,闯大祸了!
她不仅走错地方,还撞进了听着就沾着“机密”二字的重地!
难怪他眼神里结着冰。
“对不起!
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
林晚星猛地抬头,语速快得像倒豆子,字句里裹着懊悔与急切,“我完全不知道!
这就走!
马上走!”
她慌里慌张地鞠躬道歉,动作太大,本就滑在手肘的帆布包“啪嗒”掉在地上,几支画笔和小小的颜料盒骨碌碌滚出来,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细碎的滚动声,像在替她数着“丢人”的秒数。
林晚星的脸瞬间红透,窘迫像涨潮的海水,从脚底板漫到天灵盖。
她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画笔几次从掌心滑走。
顾屿深的目光跟着滚动的颜料盒动了动,那片冰冷的审视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像冰面下有尾鱼悄悄摆了下尾,快得像错觉。
他没动,也没再说话,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狼狈收拾,身影在地上投下片沉默的阴影。
就在林晚星把画笔颜料胡乱塞回包,抓起画夹要逃时——“嗡…嗡嗡…”一阵突兀的、甜得发齁的卡通铃声,像根彩色塑料针,猛地扎破了满室的冰!
是苏晴专属的《彩虹糖》铃声!
林晚星吓得魂都飞了,手一抖,刚捡起的帆布包差点再脱手。
她慌忙掏出手机,屏幕上“苏晴”两个字闪得像催命符,连带着那只卡通小熊头像都显得格外刺眼。
她没敢看旁边那尊散发寒气的“冰山”,手指哆嗦着按断通话,飞快调了静音塞回口袋,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做完这一切,她抱着画夹和帆布包,像只受惊的兔子,头也不敢抬,闷声丢下句“对不起打扰了!
我这就消失!”
,然后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出那扇沉重的木门。
“砰!”
门被她慌里慌张带上,隔绝了门内那片泛着冷光的科技世界,也隔绝了那个让她心胆俱裂的身影。
林晚星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喘着气,心脏跳得像要撞破喉咙,胸腔里像塞了只乱撞的兔子。
楼道昏暗的光线给了她一丝安全感,可脸颊依旧滚烫,手脚却冰得像刚从雪地里捞出来。
刚才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仿佛还在眼前晃,带着审视的冷光。
完了完了完了…开学第一天,就把传说中高不可攀、生人勿近的“冰山男神”得罪死了!
还是以这种蠢得冒泡的方式,闯进人家的“秘密基地”!
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指腹蹭到发烫的耳垂,拖着灌了铅的腿,像打了败仗的士兵,垂头丧气往楼梯口挪。
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几分钟,顾屿深的眼神、地板上滚动的颜料盒、那道震耳的关门声,搅成一团乱麻。
“嗡…”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下,是苏晴的短信:晚星!
你人呢?
宿舍来新室友了!
速回!
对了刚才信号不好?
你猜我扒到什么大瓜?!
关于顾屿深那个‘星图’项目的!
据说牛到飞起!
快回来听八卦!
(☆▽☆)林晚星盯着屏幕上“顾屿深”和“星图项目”几个字,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扶住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子。
八卦?
她现在听到这名字就头皮发麻!
还“牛到飞起”的项目?
她刚“实地考察”过,差点被项目负责人用眼神冻成冰雕!
她欲哭无泪地按灭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脚步更沉了,像拖着两块大石头。
什么冰山男神,什么高不可攀…她现在只想离这个名字、这个人,越远越好!
林晚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启明楼三楼东侧,厚重的木门内。
顾屿深还站在原地,没立刻回阴影里的座位。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地板上——刚才林晚星蹲下收拾的地方,落了片小东西。
光洁的深色地板上,那抹色彩格外扎眼。
是一小片薄薄的、边缘不规则的水彩试色纸。
纸上晕开一小片温柔的、带着星砂细闪的钴蓝色,像不小心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小片安静的夜空,带着点湿润的颜料气。
他静静看了几秒。
深邃的眼眸里,那片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极细微的涟漪,像冰面下落了粒小石子,荡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纹,转瞬即逝。
随即,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转身,重新隐没进那片阳光够不到的、属于代码与精密仪器的阴影里。
只有地板上那片小小的、闪着微光的钴蓝,无声地证明着刚才那场不期而遇的、带着颜料与慌乱气息的闯入,像给这片冷硬的科技世界,落了点温柔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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