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描仪在地下档案室里,你自己去取就好了。”
突然,马同走过来打断王丽,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她。
“对了,机器老得很,扫描速度很慢的,你可要有耐心了。”
他转身时,王丽看见他胸前工作证的塑封膜裂了一道缝,照片上的人比现在瘦一圈。
地下室的霉味比档案袋里的更重,王丽打开积满灰尘的铁门,手电筒光束扫过一排排铁柜,编号从 “D001” 一首排到“D999”。
扫描仪被塞在最里面的角落,上面盖着块褪色的蓝布,王丽用力踮起脚尖,才勉强够得上,掀开时扬起的灰尘呛得她首咳嗽。
王丽将扫描仪拿回办公室,插电试机时,扫描仪发出像哮喘病人似的喘息声。
当她抽出第一本卷宗,封皮上写着的“南庄行政复议案件”几个字迹早就己经模糊。
翻开内页,派出所的询问笔录字迹潦草得也几乎认不出,关键处的手印红得发黑,像是凝固的血。
中午去食堂打饭,王丽端着餐盘刚坐下,就听见邻桌的张梅在说:“我来局里13年了,当年我刚来时,整理了三个月的规范性文件呢,新人就应该多磨练一番。”
她金镯子一晃,夹起的排骨掉在桌上。
“不过啊,有些案卷还是别太较真,小心惹上麻烦啊。”
张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王丽的筷子顿在半空,她想起早上扫描的那份卷宗,派出所处罚的法律依据明显适用错误,可审批栏里签批处写着维持,日期是七年前。
“慢慢弄,不着急。”
马同路过时拍了拍王丽的肩膀,他眼里的笑意有点古怪,像是藏着什么没有说出口的话。
下午三点,扫描仪突然卡纸。
王丽拆开机器时,发现滚轴上缠着团头发,还粘着半片干枯的树叶,她蹲在地上清理时,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进展怎么样?”
徐丽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王丽慌忙站起来,额头撞在机器上,疼得眼冒金星。
“你是?”
她捂着额头转身,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支笔。
徐丽娜负责人民调解工作,和司法所业务对接频繁,有一份材料她需要用扫描仪拍照后,上报给市局。
还没等王丽继续回应,余明远便从办公室套间的里屋走出来:“丽娜,你晚点再过来取吧,王丽快用完了。”
余明远的手指在文件边缘敲出轻响,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执法证换发是今年市局下发的工作重点,”他把一份泛黄的名录推到王丽面前,纸页边缘写着:2022年执法证件以旧换新登记表。
“你需要先核实清楚,全县到底有多少家单位具备执法主体资格,有多少人考试通过。
申领了执法证件。”
王丽的指尖刚触到登记表,就发现纸张背面用铅笔标着密密麻麻的星号。
民政局旁边画着三角,市场监管局后面写着 “+3”,最底下的执法队被圈了两圈,旁边批注“2022年受委托组织”。
“这些标记是……”王丽小声嘟囔着。
“老郑做的备注。”
余明远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文件簌簌作响。
“有些事业单位的执法权,来自于局机关的委托,人员编制所在单位和实际工作单位早就乱套了,你去县编办跑一趟,要一份最新的‘三定方案’进行核对,”余明远的语气中带着严厉。
老郑退休前的两年,不仅仅是工作上的躺平状态,几乎是不到单位上班了,可想而知,他留下的工作材料少之又少,很多工作更是没有落实,王丽只好按照余明远的要求,一点一点摸索着开展工作。
王丽抱着登记表走出办公室时,马同正站在走廊里打电话:“请韩科长放心,换证的事情我们肯定跟上进度…… 对,新人己经在弄了。”
马同看见王丽走过来,立刻挂断电话,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市局在催促换证工作的,我己经帮你应付了一下,你尽快梳理出来报给市局吧。”
马同装模做样地对王丽讲着。
王丽从县编办取回了一本“三定方案”交给余明远,然而这个“三定方案”对于执法单位梳理、执法证以旧换新工作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王丽通过工作群,逐一添加了市局执法监督科每一位同志的微信,她向市局要了一份传真文件,上面有2022年全县报名参加考执法资格考试的人员名单,考试通过的人员名单,己经完成证件以旧换新的名单,又从档案盒中找到2022年考试报名通知,经过几项材料对比筛选,最后梳理出99人考试通过,证件以旧换新45人。
她又从退休老郑留下的5个档案盒中,逐一翻看以往文件材料,发现2019年、2020年县政府办公室出台的文件,上面就有28家执法单位,4家受委托执法单位的名单。
第二天一早,王丽拨通了市局执法监督科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电流的滋滋声,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快速的打断了她的汇报:“你们县怎么现在才报?
其他县区上周就交齐了,而且昨天己经给你们名单了。”
“前手工作人员己经退休,我是新手第一次接触工作,梳理有些慢,需要逐一核对,现在己经传真发过去了,也谢谢您的理解,您有空查收一下。”
王丽客气的回应着。
挂断电话,王丽制作了一个表格,上面清晰排列着全县执法单位名称,后面又附上了县政府办公室的文件,一并交给余明远,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余明远看了看材料,随手便放在了被子下面压上了,对王丽的工作成果,既没有肯定和鼓励,也没有批评和建议。
就这样,王丽顺利的完成了第一项本职业务工作。
阳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把“加油”两个字照得格外清晰,王丽忽然觉得,老郑留下的5盒执法监督工作档案材料,好像也没那么困难了。
不过,王丽还在回想,去县编办取回的“三定方案”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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