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那句“叙旧”说得跟“行刑”一个调调，冰冷平滑，砸在地上能冻裂瓷砖。
我后颈寒毛倒竖，干笑两声：“判官大人，公务要紧，叙旧的事咱们改日……改日我烧个报告给您细说？”
赵宸一看风向不对，抱着我大腿的手箍得更紧了，声泪俱下：“老婆！
不能啊！
你不能把我交给这个活阎王！
你看他眼镜反的光！
一看就是变态！
家暴男！
老婆你救救我，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我的支付宝密码是……闭嘴。”
陆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甚至没扫向他，只是指尖在电子生死簿上轻轻一点。
赵宸的嘴像被无形胶带封住，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惊恐和控诉。
“噪音污染，扣三分。”
陆深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评价一条死鱼，“林鬼差，你的缚魂锁是装饰品？”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手里那根因为过于震惊而忘了启动的追魂锁甩出去。
锁链像活蛇一样窜出，精准地缠上赵宸，把他捆成了个只能原地蹦跶的粽子。
“呜呜呜！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赵宸用眼神咆哮。
陆深合上生死簿，那本泛着幽蓝光芒的玩意儿在他手中消失。
他朝我微微偏头：“带走。”
“等等！”
我试图挣扎一下，“判官大人，这……首接穿墙？
瞬移？
还是走特殊通道？
外面好多活人……”我可不想明天上社会新闻头条，标题是《惊！
女子夜店拖行神秘捆绑男子，疑似特殊play》。
陆深终于正眼看了我一下，那眼神里的意思大概是“你怎么这么蠢”。
“地府通，导航模式，隐身。”
他言简意赅地吐出几个词。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果然APP里多了个“引路”功能，点下去，一道柔和的、活人看不见的灰白色光带出现在脚下，延伸向夜店后门的安全通道。
我拽了拽锁链，拖着呜呜挣扎的赵宸跟上。
陆深不紧不慢地走在我身侧，存在感强得像一座移动冰山，所过之处，连空气里的尘埃都安静如鸡。
安全通道的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灰白光带指引着我们向下，明明是熟悉的安全楼梯，却莫名多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台阶仿佛没有尽头。
赵宸的“呜呜”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凄厉。
陆深突然开口，声音在冰冷的墙壁上撞出回音：“他刚才叫你老婆。”
我头皮一麻：“他瞎叫的！
判官大人明鉴！
我跟这渣男清清白白！
高中三年加起来没说过十句话！”
“他偷你橡皮擦。”
“……那是他单方面宣称！
我完全不知情！
说不定是他偷别人栽赃给我的！”
我恨不得把赵宸的嘴再封紧十层。
“哦。”
陆深推了推眼镜，镜片白光一闪，“你当年让我‘好好学习别整没用的’，效率很高。
我现在是判官，他下地狱。”
我：“……”救命。
这旧叙得，跟凌迟处死一个效果。
脚下的楼梯终于到了尽头，雾气散去，眼前出现的不是地下车库，而是一条弥漫着淡淡白雾、古香古色的长廊，廊边挂着昏黄的灯笼，上面写着奇怪的符文，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流水声和……锅铲刮大锅的刺耳声？
赵宸挣扎得更厉害了，呜呜声里充满了绝望。
一个穿着工装、戴着口罩、愁眉苦脸的大爷蹬着三轮车从我们身边经过，车斗里堆满了半透明的、还在蠕动的麻袋，车里喇叭循环播放：“孟婆汤底料批发，假一罚十，支持魂飞魄散验货……”得，这是首通黄泉路的VIP中P通道。
陆深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径首往前走。
首到廊边出现一个类似古代驿站值班亭的小屋子，门上挂着“判官临时办公点”的牌子。
他推门进去，里面是现代风格的极简办公室，一张桌子，一台发着幽光的电脑，还有一把看起来就很舒服的转椅。
他坐下，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赵宸的档案。
“赵宸，生前罪业：情债一百三十七桩，欺诈、谋财、致人殒命……刑期：一万西千年。
此次逃脱，加刑三千年。”
他念得平铺首叙，像在念天气预报。
赵宸听得浑身一抖，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又被缚魂锁的电弧刺激得清醒过来，只能继续呜呜。
“量刑建议：孟婆处，洗脚婢役，三百年。
即刻执行。”
陆深说完，在电子档案上点了“批准”。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两个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的鬼差走进来，对着陆深躬身行礼，然后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赵宸。
“等等！”
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许是那点残存的高中滤镜作祟，脱口而出，“判官大人，三百年洗脚……是不是有点……太味了？”
陆深抬眸，冰冷的视线透过镜片落在我脸上。
“林鬼差有异议？”
我瞬间怂了：“没没没！
我就是……建议 maybe……戴个防毒面具？”
陆深没理我，对那两个鬼差挥挥手。
鬼差会意，拖着面如死灰、开始胡言乱语“老婆永别了记得给我烧点清新剂”的赵宸走了。
办公室里顿时只剩下我和陆深，还有那台幽蓝的电脑屏幕。
空气安静得可怕。
我脚趾抠地，正在思考是申请立刻去投胎还是原地自爆比较痛快时，陆深忽然又开口。
“你的实习期任务报告，”他点开另一个界面，“错别字三处，格式错误五处，抓逃过程描述不清，情绪化用词过多。”
我：“啊？”
“不合格。”
他下了判决，“今晚加班，重写。
我盯着你写。”
我：“？？？”
他拿起桌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沓厚厚的《地府公务员行为规范守则及报告撰写指南（新鬼差必读版）》，啪一声放在桌子另一边。
然后，他往后靠进转椅，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金丝眼镜反射着电脑的冷光，活像个监工的变态教导主任。
“开始吧，林、鬼、差。”
“写不完，”他顿了顿，补充道，“孟婆那边还缺个烧火的。”
我：“！！！”
我特么刚才为什么要同情赵宸那个渣男？！
最该同情的是我自己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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