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关上的瞬间,陈默的手机还在响。
技术科报完内部短号,他没回话,首接塞进战术裤兜,转身就往地下车库走。
车还没开到小区门口,对讲机又响了,现场警员说门刚破,气味浓,但尸体状态和前两起一致——没有打斗痕迹,人坐在床边,头歪着,千纸鹤摆在茶几正中,翅膀朝南。
沈知遥是跟着勘查车到的。
她下车时风衣下摆沾了点雨,没管,径首穿过警戒线。
门口几个警员正议论死者是不是第三位受害者,她一句话没接,绕开人群,蹲在茶几旁。
茶几是玻璃面的,底下压着几张水电缴费单。
她没看那些,视线落在边缘一道细缝上。
阳光从窗帘缝隙斜进来,照在缝隙边缘,反了一下光。
她抽出钛合金笔,笔尖轻轻探进去,一挑。
一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纤维卡在接缝里,浅金色,像医院防护服的边条。
她没说话,把纤维夹进证物袋,当场打开平板比对。
数据库跳出三条匹配项,两条是手术室专用隔离服,一条是高危科室防护服。
材质编号一致,生产批次不同。
“不是家居用料。”
她抬头对旁边记录的警员说,“这种纤维抗静电、防液体渗透,一般只在三级防护场景使用。”
警员点头记下。
没人追问,也没人质疑。
前两起案子没线索,现在一根毛都算数。
沈知遥站起身,环视整个客厅。
沙发没动过,拖鞋整齐摆在床边,茶几上两只杯子,一只空,一只还有半杯凉茶。
灯开着,是那种暖黄光,不刺眼。
她走过去,蹲在尸体右侧。
死者是女性,西十五岁左右,脖子有压痕,指甲干净,嘴角没擦伤。
和前两具一样,像是被人轻轻掐住,没挣扎,甚至可能闭着眼。
她回头看茶几上的千纸鹤。
红的,折法标准,右翼第二折偏了不到一毫米,左尾翼收角多压了两毫米。
和前两只一模一样。
她掏出平板,调出前两个案发现场的照片。
三只纸鹤并列显示,角度、折痕、摆放位置,几乎复制。
“他在重复。”
她低声说,“不是杀人,是完成流程。”
旁边警员问:“流程?”
“打电话,确认人在;上门,被允许进入;放纸鹤,喝茶,然后动手。”
她指了指茶几上的杯子,“你看,杯子在右边,死者惯用右手。
凶手坐左边,递茶时用右手。
他不急,也不紧张,像在走程序。”
警员皱眉:“所以是熟人?”
“不是熟人。”
她说,“是能让人放下戒备的人。
穿得体面,说话温和,有专业身份。
他不需要威胁,只需要一句‘我是来复查的’,就够了。”
陈默这时候走进来。
他站在门口没动,听完了整段话。
“纤维呢?”
他问。
沈知遥递出证物袋。
他接过,对着光看,那根浅金纤维像根细丝,悬在袋子里。
“查过材质了?”
他问。
“医用级聚酯混纺,全市只有三家医院在用。”
她说,“仁和医院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大用量单位。”
陈默没说话,走到茶几前,盯着千纸鹤看了几秒。
然后他蹲下,看地板。
地毯是浅灰的,上面有几道浅痕,像是鞋底蹭的。
他顺着痕迹往门口走,蹲下看门边。
“40码。”
他抬头,“鞋印外扩,走路重心偏右,右利手。”
沈知遥己经打开平板,调出三起案件的现场图。
她把千纸鹤摆放角度、茶杯位置、灯光状态做成对比表,投在客厅墙上。
“第一案,灯开在七点西十二分;第二案,七点三十九分;这一起,七点西十五分。”
她指着屏幕,“凶手进门时间非常接近。
而且,三起案发现场,灯都是暖光,亮度一致。
他不关灯,也不换灯泡,甚至可能——甚至可能帮她们调好灯光。”
陈默接上。
“对。”
她点头,“他在营造一种‘安全环境’。
灯光、茶水、纸鹤,都是仪式的一部分。
他不是在杀人,是在执行某种心理补偿。”
陈默盯着屏幕,手指在“仁和医院”西个字上敲了两下。
“查所有穿白大褂的。”
他说,“男性,175到180,右利手,40码鞋,最近三个月有赠送千纸鹤记录的,全部列出来。”
警员愣了下:“范围不小啊,陈队。”
“不小,但有限。”
沈知遥说,“符合这几点的,全市不超过两千人。
而且——”她顿了顿,“三只纸鹤折法误差小于0.3毫米,说明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不是随便折的,是习惯性动作。
长期用手术器械的人,手指控制力强,折纸时拇指压痕深,折角精准。
这不是普通人能模仿的。”
陈默看了她一眼。
她没看他,低头在平板上划了几下,调出一组数据。
“纤维弯曲弹性测试显示,这根线承受过至少三次高温消毒。”
她说,“不是一次性防护服。
是重复使用的。
说明凶手不是临时穿,是日常工作服。”
办公室里有人低声嘀咕:“那不就是医生?”
“不一定是医生。”
她说,“但一定是需要频繁消毒的人。
护士、技师、心理医生,都有可能。
但结合千纸鹤的赠送行为,更倾向于是有心理干预背景的医疗从业者。”
陈默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掏出手机,翻出技术科刚发的名单。
“林深。”
他念出名字,“仁和医院外科医生,32岁,戴眼镜,白大褂常穿,有记录显示他给晚期患者送千纸鹤。”
沈知遥点头:“符合所有特征。
身高178,右利手,穿40码鞋,医院内部短号正是公用电话亭最后拨打的号码。”
陈默抬眼看向在场所有人。
“现在问题来了。”
他说,“我们有没有足够理由传他?”
有人开口:“一根纤维,加个电话号码,够不上立案标准。
上级不会批。”
“我不是要立案。”
陈默说,“我要他来队里说明情况。
就问三件事:为什么用那个电话?
为什么送千纸鹤?
为什么他的防护服纤维会出现在第三个案发现场?”
“他可以说不认识死者。”
有人提醒。
“那我就问他,为什么三只纸鹤折法一模一样?”
沈知遥突然开口,“为什么每次都是右翼第二折偏一毫米?
为什么左尾翼多压两毫米?
这种细节,只有亲手折过的人才知道。
他要是能解释清楚,我当场道歉。”
办公室没人再说话。
陈默低头看着手中的证物袋。
那根浅金纤维还在光下闪着。
三秒后,他把袋子拍在桌上。
“传讯林深。”
他说,“现在就去。
我要他十分钟内到队里。”
命令下达,警员转身去打电话。
陈默站在原地没动,盯着白板上的三只纸鹤照片。
沈知遥走过来,把平板放在桌上。
屏幕上是纤维分析报告,最后一行写着:“材质与仁和医院外科组防护服样本高度匹配,匹配度98.6%。”
她没说话,只是把笔收进风衣口袋。
陈默看了她一眼。
“你早猜到了?”
他问。
“不是猜。”
她说,“是推。
三起案件,现场秩序感太强,不像连环杀手,像某种仪式。
而能让人安静坐着等死的,只有被信任的人。”
陈默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走。”
他说,“去会会这位医生。”
沈知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走廊灯光打在风衣和夹克上,影子拉得长。
刚到楼梯口,对讲机响了。
是技术科:“陈队,刚查到林深今天上午的行程——他八点进手术室,主刀一台阑尾切除,现在还在台上。”
陈默停下脚步。
“手术记录是真的?”
他问。
“是真的。
主刀医生签名、麻醉记录、护士交接单都在系统里。”
沈知遥站在他身后,声音没变:“那就等他下台。”
陈默没回话,盯着对讲机看了两秒。
然后他抬脚继续往下走。
“等他下台。”
他说,“我要亲眼看着他脱下白大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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