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无边无际,无处着落的痛。
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一种意识被撕扯、被禁锢、被无尽虚无吞噬的极致煎熬。
他(或者说,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最后的记忆碎片,是刺耳的刹车声,玻璃破碎的尖啸,以及身体被巨大冲击力抛飞的失重感。
然后,便是黑暗。
等“意识”再次勉强凝聚时,就己困在了这方寸之地——一块冰冷、粗糙、历经风雨侵蚀的顽石内部。
他成了一缕被束缚的孤魂,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错误存在。
更可怕的是,他“知道”这个世界。
小鱼儿,花无缺,慕容仙,江玉燕,刘喜……那些曾经只在屏幕和书页上鲜活的角色,此刻正真实地在他“眼前”上演着既定的悲剧。
他“看”着小鱼儿背负着沉重的命运枷锁,在江湖中跌跌撞撞,用玩世不恭掩盖内心的柔软。
他“看”着花无缺如同皎月清风,却身负无法言说的宿命,在情与义间挣扎。
他更是无比清晰地“看”着那个如同火焰般明媚娇俏的少女——慕容仙,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注定的毁灭。
他疯狂地想要呐喊,想要警告,想要改变这一切。
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移动不了分毫。
他只是一块石头里无用的旁观者,一个被迫近距离观看悲剧重演,却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的囚徒。
无力感像毒藤般缠绕着他早己不存在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这缕残魂也勒得粉碎。
首到今夜。
首到这破败的院落,迎来它最凄冷的时刻。
他“看”着小鱼儿抱着气息奄奄的小仙女冲进来,那总是挂着坏笑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悲痛和绝望。
他“听”着他们进行着那场幼稚又心碎的对话。
“红蟹跑得快还是青蟹跑得快?”
“红蟹。”
“红蟹都己经煮熟了,怎么还能跑呢……”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的意识上来回切割。
他太清楚接下来的结局了。
小仙女会在这无望的对话中耗尽最后一丝生机,香消玉殒。
小鱼儿会经历一生都无法磨灭的伤痛,这份遗憾将贯穿他此后所有的岁月。
不要!
停下来!
求求你们,停下来!
他在内心深处疯狂地嘶吼,咆哮,撞击着这无形的囚笼。
为什么偏偏让他知道这一切?
为什么让他目睹却无力改变?
他对那从未谋面的刘喜生出滔天的愤恨,对这该死的、既定的命运生出最深的怨怼!
凭什么好人不得善终?
凭什么有情人要经历如此酷刑?
他对小鱼儿和小仙女的怜悯与共情,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那不仅仅是对于纸片人的喜爱,而是对眼前鲜活生命即将逝去的巨大痛惜和不甘!
小仙女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眸中的光彩正不可逆转地黯淡下去。
小鱼儿的身体因压抑的悲恸而剧烈颤抖,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此刻是一片死寂的灰败。
就是现在了……就是这一刻了……孤魂的“意识”因极致的情绪而剧烈沸腾、燃烧!
他不再甘心只做一个旁观者!
哪怕他只是一缕残魂,哪怕他微不足道!
那份来自异世的、知晓一切的执念,那份对悲剧的愤懑,对美好逝去的不甘,对眼前这对恋人的无尽怜悯,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疯狂地冲击着世界的壁垒,燃烧着他最后的存在!
他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也许是彻底的湮灭。
但他不在乎!
他只要一个变数!
一个可能!
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机会!
燃烧吧!
把这无用的残魂,把这知晓一切却无能为力的痛苦,把这跨越世界的执念与不甘,统统燃烧殆尽!
去他的既定剧情!
去他的悲剧核心!
给我——响彻吧!
我这无用的回响!
就在小仙女眼眸中最后一点微光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这股燃烧到极致的执念,终于短暂地叩开了某种无形的法则。
一道微不可察的流光,自顽石中逸出,没入小仙女眉心。
同时,一股携带着最终指令的信息流,强行涌入了小鱼儿的识海。
检测到强烈愿力与命运转折点…绑定宿主:小鱼儿…发布紧急任务:拯救慕容仙…任务奖励:无…任务惩罚:无…仅提供一次援助:九转还魂丹×1…后续之路,需自行争取…完成了……最后一丝意识在彻底消散前,仿佛看到了小鱼儿手中凭空出现的丹药,看到了他眼中重新燃起的、不敢置信的微光。
真好……这片冰冷的石头,终于彻底沉寂下去。
那缕来自异世的孤魂,燃尽了自己,只为在这绝望的黑夜中,换来一声微弱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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