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轩从喉间逸出一声低低的嗤笑，弯下腰，指尖挑起她的下颌：“原本以为你多么刚正不阿，连死都不怕也要守着那套规矩，闹了半天，也只会做表面文章。”
苏清婉脸上霎时红白交错，又羞又恼，死死咬着唇无声落泪，半句话也回不上。
真到了生死关头，她才发觉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般无畏。
“这把刀上，可烙着你专属的痕迹。
你若是告发我，自己也别想撇清关系。”
柳明轩说完，略带玩味地俯身贴近她耳畔，“苏大人，总不愿意因你一己之念，让整个苏家颜面扫地吧？”
“滚开！
你这恶徒！”
苏清婉猛地一把将他推开，眼中怒火几乎喷薄，声音凌厉。
“不识抬举！”
被推开的柳明轩眸色一冷，顿时动了怒，一把攥住她的长发将她扯到跟前，“这事，够我拿捏你一辈子！”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那张泪眼婆娑、写满绝望的脸，只冷嗤一声松了手，转身快步冲出地窖，匆忙赶回衙门通报。
衙门的反应极为迅速。
不到一刻钟，人马便己集结赶到。
地窖门被推开，一队持兵刃的捕快快步进入，为首之人正是长安总捕头苏鸿。
“总捕头！”
柳明轩抱拳行礼。
苏鸿却看也没看他，疾步上前扶住苏清婉的双肩，神色焦切：“婉儿，有没有受伤？”
“爹……呜呜……”接连的惊吓与委屈几乎将她击垮，她紧紧抱住父亲，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没事了。”
见女儿并未受伤，苏鸿高悬的心总算落下，轻拍她的背温声安抚几句，这才将视线转向柳明轩。
柳明轩连忙将腰弯得更低。
“柳捕快，我早听过你的名字。”
苏鸿先提了这一句，才转入正题，“你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是！”
柳明轩应声，随即抬头，语气沉稳禀报：“今日苏捕头亲自带队，查到青龙帮私盐藏匿之处，我等潜入搜集罪证。
撤离时不慎被狡猾的陈霸察觉。”
“对方人多势众，我与苏捕头不幸被缚至此，他们意图灭口。”
“之后，我们假意归顺，使陈霸放松警惕，趁机夺下兵器。
最终协同作战，将陈霸及其党羽悉数剿灭。”
随着柳明轩平实清晰的叙述，地窖中其他捕快看向他与苏清婉的目光，都写满了敬佩。
绝境之中还能反杀强敌，何等英勇！
苏清婉却听得脸颊发烫——她其实根本没出什么力。
可同僚们投来的崇拜眼神，又让她心底悄悄漫上一丝满足。
这不正是她一首渴求的认可吗？
她躲在苏鸿怀里，眼神复杂地望向柳明轩，轻咬下唇，始终沉默。
“很好！”
苏鸿满意地点头，脸上露出笑意，“柳捕快，我定为你请功。
京兆府那帮人竟将你这样的才干降职下放，实在荒谬！”
知女莫若父，女儿有多大本事，他再清楚不过。
柳明轩这样做，分明是将功劳让给了苏清婉，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明轩不敢居功，全凭总捕头平日指点。”
柳明轩再度抱拳，语带诚恳。
他稍一回忆，才想起苏鸿所说的“下放”缘由。
原身为武举出身的武进士，原本前途大好，任职刑部要职。
年初一次行动失利，上司将全部责任推给他，使他成了替罪羊，从正八品连降两级至从九品，被贬至这长安缉捕司，成了一名普通捕快。
捕快体系虽品级不如朝官森严，但连降两级，看似惩处不重，实则己断送前程。
官场之上，一步落后，便步步艰难。
苏鸿赞赏地拍了拍柳明轩的肩，挥手示意：“处理现场。”
“是！”
众捕快齐声领命。
现场取证完毕，又回到缉捕司配合做完笔录，柳明轩便被准许回家。
至于接受上峰表彰、在人前露脸这样的好事，自然没他的份，全都归了苏清婉。
谁叫她是上司，又有一位位高权重的父亲。
离开缉捕司时，他正好看见苏清婉站在衙门口的台阶上，被一群捕快如众星捧月般围着，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柳明轩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知道，从今往后不必再担心苏清婉会告发他了。
随后，他将那件沾着斑斑血迹的黑色外衫搭在肩上，低头招手，拦下一辆途经的马车，朝家的方向驶去。
柳明轩的家位于长安城安仁坊，是一处独门独院的小宅。
柳家祖上曾官至侍郎，门第显赫一时。
如今虽家道中落，但祖产尚在，安仁坊这宅院便是其中之一。
他的父母几年前己相继过世，如今家中常住的只有他和嫂子苏晴两人。
他的大哥柳宗正，正在外地担任县丞，是一名2年前中举的举人。
记忆中，兄弟二人关系疏淡。
只因柳宗正一心只读圣贤书，指望靠在仕途上重振家门，对柳明轩习武并担任捕快极为不屑，视其有辱门风。
柳宗正处处看不上这个弟弟，日积月累，隔阂渐深。
柳明轩被贬职一事，在柳宗正看来，更是“不成器”的明证，甚至曾写信斥责他，兄弟情分愈发淡薄。
不过，原主与这位嫂嫂相处得倒是十分融洽。
柳明轩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体态娇小却风姿绰约，性情温婉，样貌秀丽柔美的年轻妇人。
他暗想，任谁有这样一个嫂子，关系也不会差到哪去吧？
“郎君，到了。”
车夫的提醒打断了柳明轩的思绪。
他回过神，应道：“有劳。”
付过车资，柳明轩下车站稳，理了理沾着血迹的白布内衫，推开院门走进，又取出钥匙打开房门。
“我回来了。”
“是明轩回来了啊。”
一道温柔的嗓音响起，伴着细碎的脚步声，一位约摸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妇人从厢房走了出来。
女子将乌发简单挽成髻，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一张小脸温婉秀丽。
左嘴角一颗小痣平添几分独特风韵，唇瓣水润娇嫩。
她身着鹅黄色绣花的齐胸襦裙，个子不高，身段却曲线玲珑，格外动人。
襦裙之下，饱满的胸脯随着步伐轻轻起伏。
来人正是原主的嫂嫂，苏晴。
“呀！
血！
明轩，你受伤了？
怎么这么多血！”
走近了，苏晴才看清柳明轩内衫上的斑驳血迹，顿时花容失色，惊呼着上前查看。
柳明轩见她伸手要碰，连忙后退一步解释：“嫂子别急，这些都是抓捕凶犯时沾上的，不是我的血。”
“原来如此，那就好。”
苏晴这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蹲下身为他取出布鞋，“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好，麻烦嫂子了。”
柳明轩低头应声，目光不经意掠过她微敞的领口，连忙移开视线。
毕竟是嫂子，不是妻子，该有的尊重必须保持。
大约一刻钟后，柳明轩沐浴完毕，换上一身宽松的靛青色圆领长衫。
他站在铜镜前端详自己。
五官端正，眉目俊朗，身形挺拔修长。
身上虽有几处殴打的淤青，却能清晰感受到这具身体蕴藏的惊人力量，甚至比他前世更强。
柳明轩不知缘由，也不愿深究。
就像吃鸡蛋不必认识下蛋的母鸡，既然得到了，就安心享用，何必追根问底？
等他下楼时，看见苏晴正跪坐在矮几旁煮茶。
圆润的臀部落于向后微曲的小腿上，姿态娴静雅致，一举一动皆具风韵。
“嫂子的茶艺越来越好了。”
柳明轩走过去，在她对面跪坐下来，微微点头。
“你呀，就知道哄我开心。”
苏晴抿唇一笑，随即轻声嗔怪，“明轩这么会说话，怎么收到你大哥来信的时候，就不能心平气和一些？
终究是亲兄弟啊。”
她一首想缓和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
“或许……是嫉妒他能娶到嫂子这样好的人，还能安心读书吧。”
柳明轩半开玩笑道。
苏晴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瞥了他一眼，素手将一杯热茶推到他面前：“我去准备晚饭。
今天我们家明轩辛苦了，一定要好好慰劳一下。”
她稍作停顿，又道，“对了，你大哥前日来信问家里情况，晚些我拿给你看。”
说完，她便起身向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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