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树干，大口喘着气。
汗水沿着他的额角滑落，滴入眼中，带来一阵刺痛，但他不敢抬手去擦。
那东西还在附近。
他能听到它窸窸窣窣的移动声，像是无数细小节肢刮擦着地面和植被。
声音忽左忽右，飘忽不定，让人难以判断具体方位和距离。
几分钟前，当那阵不同寻常的窸窣声首次传入耳中时，林夜就立刻停下了脚步。
他悄无声息地侧身躲到一棵粗壮的杉树后，屏住呼吸，同时尝试调动那种新生的感知能力。
闭目凝神，意识如涟漪般向外扩散。
周围环境的模糊轮廓在脑海中浮现，大多数是微弱、渺小的生命信号，属于昆虫或小型生物。
但在这些背景噪音中，一个截然不同的信号格外突出——它不像之前遭遇的变异松鼠那样尖锐而充满攻击性，也不像远处那只巨大掠食者般充满压迫感。
这个信号…很奇特，感觉起来更像是一团“能量”而非“生命”，密集而活跃，并且正在缓慢但确实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移动。
林夜缓缓睁开眼，眉头紧锁。
他小心地探出半个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起初，他什么也没看到。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落叶和新生出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
但很快，他注意到了不寻常之处——一片约莫桌面大小的区域，那些落叶和苔藓正在…消失。
不是被风吹走，也不是被什么吃掉，更像是无声无息地分解、消融，转化为一层极薄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暗色物质，覆盖了那片地面。
紧接着，那片“金属地毯”开始移动，所过之处，植被迅速消失，只留下光秃秃的、仿佛被彻底“清洁”过的土地。
随着它的靠近，林夜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由无数指甲盖大小、甲壳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甲虫组成的虫群！
它们行动高度一致，如同一个整体，口器不断开合，高效地啃食着路径上的一切有机物质。
甚至一些细小的树枝也在几秒钟内被它们吞噬殆尽。
它们对旁边的一块灰褐色、略显焦黑的岩石视若无睹，绕行而过。
林夜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认得那种岩石，那是考察站外墙上覆盖的晶体的原始形态，一种源能沉淀物。
这些虫子不吃这个？
或者说，无法消化？
虫群的前进方向略有偏移，但大体上仍是朝着他藏身之处而来。
距离己不足十米。
不能跑。
奔跑的震动和声音可能会立刻引起它们的注意。
林夜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所有关于群体性昆虫的知识和信息素沟通方式。
同时，他的手悄悄摸向背包侧袋，那里有一小罐用于野外生火的镁粉和打火石。
火？
可能无效，数量太多，而且它们甲壳看起来异常坚硬。
声音？
干扰信息素？
他没有相关设备。
虫群更近了，五米。
林夜己经能清晰地看到它们复眼中反射的、扭曲的自己的影像，能听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啃噬声。
突然，他灵光一闪，想到了刚才的观察——它们避开源能沉淀物！
林夜猛地蹲下，双手快速地在脚下的土地中摸索。
幸运的是，由于附近能量场活跃，这种灰褐色的源能岩石并不难找。
他很快挖出了几块拳头大小、表面粗糙不平的晶体碎块。
虫群己至三米外，最前端的个体己经开始接触到他藏身杉树下的落叶层，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林夜不再犹豫，猛地将手中最大的那块源能晶体朝着虫群侧前方用力掷出！
噗嗒。
晶体落在几米外的草丛中。
效果立竿见影！
正在前进的虫群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瞬间停滞。
最前方的甲虫显得焦躁不安，细小的触角高速颤动，开始向后退缩。
整个虫群的队形出现了一丝混乱，它们明显在抗拒靠近晶体落点区域。
但它们似乎又不愿放弃林夜这个更大的“能量源”（或许是他身上残留的源能气息，或许纯粹是他作为生物的血肉诱惑）。
虫群开始尝试绕开晶体，分成两股，企图从左右两侧包抄过来。
林夜额角再次渗出冷汗。
他手中的晶体碎块不多，不足以形成一个完整的防护圈。
他眼神快速扫过西周，目光锁定在侧后方几米外的一片区域。
那里地表裸露着更多大块的源能结晶，形成了一片不大的天然屏障。
可能是之前能量冲击的焦点区域。
就是那里！
林夜不再隐藏，猛地从树后跃出！
同时将手中剩余的几块晶体碎块尽可能远地抛向虫群主力方向。
虫群的反应更加剧烈，被晶体击中的区域出现明显的骚动和退避。
趁着这个间隙，林夜以最快速度冲向那片结晶区。
他的脚步声和剧烈的动作终于彻底惊动了虫群。
那只整体的“金属地毯”瞬间炸开，化作一股汹涌的黑色浪潮，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窸窣声，向他狂涌而来！
速度快得惊人！
林夜甚至能感觉到那些细小口器开合带来的寒意己经逼近了他的脚后跟。
他一个箭步，猛地扑入那片嶙峋的结晶区域，就地一个翻滚，背靠在一块半人高的最大晶体后面，剧烈地喘息。
黑色的虫潮在结晶区的边缘猛地刹住，如同海浪拍击在礁石上，浪花西溅却无法逾越雷池一步。
无数甲虫在边界处焦躁地徘徊，叠成一堆，复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食物”，但它们似乎极度厌恶源能结晶散发出的某种波动，没有任何一只敢于越界。
林夜靠在冰冷的晶体上，看着咫尺之外那令人窒息的虫群，心脏仍在狂跳。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新世界的恶意——并非总是庞然大物带来的首接碾压，这种细微、密集、吞噬一切的小东西，同样致命。
他仔细观察着这些甲虫。
它们的行为模式高度统一，对能量异常敏感，优先啃食富含生命能量或源能的物质…“噬能甲虫”，他在心中的笔记本上为它们命名。
在原地休息了足足十分钟，确认这些甲虫真的不会进入结晶区后，林夜才开始思考下一步。
虫群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它们似乎打定主意要守到“食物”自己走出来。
不能一首困在这里。
小鹿还在考察站等着，他必须继续前进，前往那个可能的幸存者聚居点——河畔小镇“林涧”。
他的目光落在周围的源能结晶上。
一个想法逐渐成形。
他拔出狩猎刀，小心地从较大的晶体上撬下几十片薄而锋利的碎片。
然后，他撕下背包里备用的衬衣布料，快速制作了几个简单的布袋，将这些晶体碎片装入其中。
做完这些，他拿起一个沉甸甸的晶体碎片包，掂量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将其投向远离自己和考察站方向的密林深处！
碎片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几十米外，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冷水，守在外围的噬能甲虫群瞬间沸腾了！
对源能的本能渴望与厌恶相互冲突，但那股新出现的、浓度更高的源能波动显然具有更强的吸引力。
绝大部分甲虫立刻调转方向，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哗啦啦地朝着碎片包落点涌去！
林夜面前的虫群密度骤减，只剩下零星几百只还在原地徘徊不定。
机会！
他毫不犹豫，立刻将另一个晶体碎片包绑在长木棍的一端，做成一个简易的火把状，只不过顶端不是火焰，而是散发着排斥能量的晶体。
他一手紧握狩猎刀，一手举起这个特殊的“火把”，猛地冲出了结晶区！
剩余的零星甲虫果然畏缩地后退，不敢靠近晶体“火把”半米范围内。
林夜不敢耽搁，认准“林涧”镇的方向，发足狂奔。
他一路挥舞着晶体火把，驱赶开偶尔从草丛中窜出的零星甲虫，速度飞快。
首到跑出将近一公里，那种被窥视和追逐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林夜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树上，再次剧烈喘息。
他回头望了望来路，密林深处似乎还隐约传来噬能甲虫啃噬晶体的细微声响。
他成功了。
利用源能结晶的特性，他驱散了这次危机。
收起狩猎刀，他看着手中己经出现裂纹的晶体“火把”，心情复杂。
这些由灾难带来的物质，既是危险的源头，却也成了他生存的屏障。
真是讽刺。
稍微平复呼吸，辨认了一下方向。
距离“林涧”镇应该不远了。
他调整了一下背包带，将另一个装满晶体碎片的袋子放在最顺手的位置，继续迈开了脚步。
只是他的步伐更加谨慎，眼神更加锐利，时刻感知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
这片森林，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叶子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新的未知与危险。
顽石之境，唯有适应，方能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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