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金在小城租了个便宜的单间,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他把小狗放在床上,找来干净的毛巾蘸了温水,一点点给它擦干净。
洗干净的小狗毛是蓬松的浅黄,像一团小小的毛线球,眼睛半睁半闭,黑色的瞳孔像两颗圆滚滚的葡萄,看起来格外乖巧。
“得给你弄点吃的。”
赵九金看着它瘪瘪的肚子,想起刚才在网上搜的攻略,赶紧穿上衣服出门。
凌晨的便利店没什么人,他在货架上找到最小号的玻璃奶瓶,又问店员有没有羊奶粉。
店员指了指冰柜旁边的货架,他拿了一盒,又买了包湿纸巾,付了钱匆匆往回赶。
回到出租屋,他按照网上的步骤,把羊奶粉倒进小碗,用温水冲开,试了试温度,才倒进奶瓶里。
小狗闻到香味,小小的鼻子动了动,却还是没叫。
赵九金把它轻轻抱起来,让它趴在自己腿上,把奶嘴凑到它嘴边。
小家伙犹豫了一下,大概是饿极了,终于含住奶嘴,小口小口地吸了起来。
它吃得很慢,小尾巴无意识地轻轻晃着,粉色的小舌头偶尔会舔到赵九金的手指,痒痒的。
赵九金看着它认真吃奶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丝微弱的弧度。
这三年来,他好像还是第一次有这样平静的时刻。
一瓶奶吃完,小狗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往赵九金怀里钻了钻,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它睡觉的时候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不像他以前见过的小狗,睡着了还会哼哼唧唧。
赵九金把它放在铺了毛巾的纸箱里,自己坐在床边看着。
他想起以前和慕银钗路过宠物店,她指着一只金毛说:“以后我们也养只狗吧,要黄色的,像小太阳一样。”
他当时笑着说:“好啊,给它取名叫彪彪,听起来威风。”
慕银钗捶了他一下:“哪有给小狗取这么凶的名字的?”
“就叫彪彪。”
赵九金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眶有点发热,“以后,你就叫彪彪了。”
纸箱里的小狗似乎应了一声,动了动耳朵,依旧没醒。
接下来的日子,赵九金开始学着照顾彪彪。
他每天定好闹钟,三个小时喂一次奶。
彪彪很乖,每次喂奶都很配合,从不挣扎,也不吵闹,吃完就睡,醒了就安安静静地趴在纸箱里,用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赵九金。
赵九金会把它放在腿上,一边看电视(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一边用手指轻轻梳它的毛。
彪彪的毛长得很快,越来越蓬松,摸起来像棉花一样软。
它喜欢被摸下巴,每次摸到那里,就会舒服地眯起眼睛,小脑袋往他手心蹭。
有一次赵九金不小心把奶瓶掉在地上,“哐当”一声响,他吓了一跳,赶紧去看彪彪,以为它会被吓到乱叫。
可小家伙只是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又低下头,用爪子扒拉着纸箱里的毛巾,安安静静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九金松了口气,又觉得有点好笑。
这小狗,怎么这么不爱叫?
彪彪捡回来没几天,就开始在家里到处嗅。
它的腿还很软,走起来摇摇晃晃,屁股圆嘟嘟一摇一摇,像个喝醉酒的小老头。
有时候走得急了,会一下子绊倒,摔个狗吃屎,然后自己会立马一鼓溜翻过身,继续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依旧没叫过一声。
赵九金看着它笨拙的样子,会忍不住笑出声。
这笑声很陌生,带着点涩,却让这间冰冷的出租屋有了点人气。
他开始给彪彪喂泡软的狗粮,小家伙吃得很香,每次都把碗舔得干干净净。
赵九金买了个小小的狗窝,放在床边,彪彪晚上就自己钻进窝里睡,从不乱跑,晚上也不吵闹。
有天晚上赵九金又梦见了慕银钗,梦里她穿着订婚那天准备的裙子,戴着那支蝴蝶银钗,笑着对他说:“九金,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他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抓住,一下子惊醒过来,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眼泪无声地滑落,他正想坐起来平复一下,脚边忽然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他的脚踝。
是彪彪。
它不知什么时候从狗窝里爬了出来,正仰着头看他,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
赵九金伸出手,它立刻顺着他的腿爬上来,蜷在他的胸口,小脑袋靠着他的下巴,安安静静的。
温热的小身子像个暖炉,一点点驱散了他心里的寒意。
赵九金用手轻轻环住它,感受着它平稳的呼吸,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晚,他睡得很沉,没有再做梦。
日子一天天过去,彪彪长大了不少,己经能跑能跳了。
它的毛变成了漂亮的金黄色,阳光下像镀了层金边,跑起来的时候,尾巴像朵小黄花一样翘着。
它依旧不叫,不管是看到陌生人,还是被别的狗冲过来凶,都只是安静地看着,最多往后退两步,躲到赵九金身后。
赵九金有时候会逗它:“彪彪,叫一声听听?”
彪彪就歪着脑袋看他,好像在说“为什么要叫”,然后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算是回应。
赵九金的生活因为彪彪有了点规律,他找了份在仓库搬货的临时工,每天早上出门,傍晚回来。
每次开门,彪彪都会摇着尾巴跑到门口等他,激动的用脑袋蹭他的裤腿,然后热烈的跟着他进屋。
赵九金每天都会想着法带好吃的回来给狗狗吃。
彪彪吃得很开心,吃完就趴在他脚边,看着他发呆。
赵九金还是很颓废,话很少,眼神总是空落落的,但他不再整夜整夜地失眠,也不再动不动就掉眼泪。
他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个大洞还在,但彪彪这团小小的黄色,像一缕微光,照亮了洞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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