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复意识,已是月上中天。
冰冷的夜露和着凝结的血痂浸透全身。
我咬着牙,从绿化带的泥地里挣扎爬起,每一下都撕起肋间的剧痛。
刚挪到出租屋门口,两道黑影便如鬼魅般闪出,铁钳似的手死死扣住我。
“沈小姐,贺爷吩咐,带你回去!”
奢华的贺家主厅里,灯火通明。
贺青澜慵懒地斜靠在主位上,搂着鹿苑看着平板。
见我被架入,鹿苑投来一瞥,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挑衅和胜利的快意,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看向平板。
贺青澜的目光甚至没从鹿苑的发顶移开,只薄唇轻启,淡漠吩咐。
“护卫不周。拖去刑堂,罚九十九鞭。”
没有质问,没有解释,甚至没看我一眼。
我像件碍事的垃圾被迅速清理出门。
在我身影消失刹那,贺青澜眼睫几不可察地抬了下,目光掠过门框,稍纵即逝。
青龙会刑堂,地狱的别名。
沾着盐水的倒刺鞭撕裂空气,也撕裂我早已破损的皮肉。
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意识在极致的痛楚中沉沦,最终堕入无边黑暗。
我是被胸口一阵清凉的触感惊醒的。
那动作……竟带着一种陌生的轻柔。
费力地掀开眼皮:昂贵的天鹅绒窗帘,柔软的皮床。
而坐在床边,正为我胸口涂抹药膏的人——竟是贺青澜。
这一幕,曾是我无数次濒临死亡时,唯一的念想和光。
是执行任务九死一生时支撑我爬回人间的全部执念。
可现在,它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我心口反复碾磨,痛得我五脏翻搅,只想呕吐。
“呃……呕……”
我猛地侧身,趴在床边控制不住地剧烈呕吐起来。
黑红的血块混着酸腐的胃液,尽数喷溅在他昂贵的西裤和意大利手工皮鞋上。
贺青澜动作一顿,眉头蹙起,伸手过来:“伤到胃了?别乱动!”
在他指尖碰到我的刹那,我像是被毒蛇舔舐,用尽全身力气猛地躲开。
“别碰我!”声音嘶哑不堪。
贺青澜的手悬在半空,脸色骤然阴沉。
“沈若离。”他声音淬冰,“九十九鞭还没让你长记性?我的规矩,忘了?”
长记性?当然没忘。
我记得他如何让我替鹿苑挡刀。
记得他如何命我跪在碎玻璃上取悦宾客。
记得他如何笑着对旁人说我身上的疤像蜈蚣,真丑。
记得他如何在我剜心为他续命,失去味觉嗅觉后,仍笑的风轻云淡。
记得他如何在我为他拼掉半条命后,转身就将我投入这森罗殿往死里打。
现在这副施舍般的怜悯姿态,比鞭子更让我恶心!
我抿紧唇,垂下眼睫,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
死寂在空气中蔓延。
半晌,头顶传来他一声冰冷的低笑:“挨顿打,还长出脾气了?矫情?”
说着,突然俯身狠狠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视他。
“沈若离,认清你的身份。我给的,赏也好,罚也罢,你都只能受着。”
他气息逼近,带着绝对的压迫:“现在,躺好。”
我扯扯唇角,身份?
一条忠诚好用的狗罢了。
肺腑间那股恶心的腥甜再次狂涌而上。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挥开他的手低吼道。
“滚!”
一个字,轻飘飘,却几乎抽干了我所有生机。
贺青澜彻底愣住了。
脸上那副掌控所有的冷漠面具第一次碎裂,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怒。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如淬毒般阴鸷。
“好,很好。”他缓缓点头,声冷如铁,“既然你骨头这么硬,明天就滚去A市执行新任务!”
说完,猛地起身,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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