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让苏辰胸口泛起一阵暖意。
他小心地调整姿势，背上熟睡的佩佩随着动作轻轻起伏，像一片羽毛安稳地栖息在他肩头。
手腕上的玫瑰花环簌簌颤动，几片绯红花瓣打着旋儿坠入夜色，在月光中划出转瞬即逝的轨迹。
转过村口盘根错节的老槐树时，河风裹着水汽扑面而来。
佩佩无意识地往他颈窝里钻了钻，发梢扫过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
苏辰立即驻足，单手解开靛青外衫的布纽扣，反手将带着体温的布料覆在女孩背上。
当衣料摩挲声惊动了夜巡的萤火虫，那些绿莹莹的光点便在他们周围织出一张流动的星网。
远处山坡上，爷爷的小屋亮着橘色灯火，在浓墨般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
这光亮让苏辰想起三年前那个雷电交加的夏夜，他蜷缩在草垛里数着肋骨的淤青，首到一盏摇晃的油灯撕破雨幕。
老人粗糙的手掌拂过他额前滴血的碎发，蓑衣带着晒干的稻草香将他裹住——那是他记忆中第一个不带怜悯的拥抱。
"啪"，槐树梢头的夜露砸在他鼻梁上，凉意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苏辰眨了眨眼，发现佩佩的发丝间沾着几粒蒲公英的绒毛，随呼吸轻轻起伏，像随时要乘风飞去的小伞兵。
他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女孩的发顶，立刻闻到混合着皂角香的奶味。
这种毫无防备的依赖让他喉头发紧，白日里那些"来历不明的野孩子"的闲言碎语忽然变得遥远而模糊。
"唔..."佩佩突然在他耳边发出幼猫般的哼唧，温热的脸颊贴着他耳廓转动，"哥哥的骨头硌得我脸疼..."苏辰正要道歉，却听见她接着说："但是我喜欢。
"女孩带着睡意的呢喃像羽毛落进心里，"因为是真的哥哥。
"小路尽头的身影让两人同时安静下来。
爷爷拄着山茱萸木拐杖站在院门前，灯笼在他脚边投下摇晃的光斑。
老人故意用拐杖敲了敲晾晒草药的竹匾，惊起几只偷食的麻雀——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回家信号。
佩佩突然挣扎着要下来，苏辰刚弯腰她就赤脚奔向爷爷，却在半路折返，把攥了一路的槐树叶塞进他手心："给哥哥的月光机票！
"她眼睛亮得惊人，方才还困倦的嗓音此刻清泉般叮咚作响，"下次我们一起飞！
"苏辰望着掌心被汗水浸软的树叶脉络，那些细密的纹路在月光下像极了飞鸟的羽轴。
当他再次抬头，看见佩佩正拽着爷爷的衣摆比划天空，老人笑起来的皱纹里盛满星光。
夜风掠过稻田，掀起层层叠叠的银色波浪，仿佛大地在为他们铺就一条回家的银河。
夜风掠过稻田，掀起层层银浪，沙沙声宛如大地在哼唱古老的摇篮曲。
苏辰感觉佩佩的脸颊又贴回了自己后背，女孩的呼吸透过衣料传来平稳的热度。
他稍稍屈膝托住她下滑的腿弯，这个动作让手腕上残存的玫瑰花环终于完全散开，绯色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他们走过的泥土小路上。
爷爷的身影在灯笼光晕中渐渐清晰，老人向前迎了两步，山茱萸木拐杖在石板路上叩出笃实的声响。
苏辰听见佩佩在耳边发出朦胧的呓语，便侧头轻声道："我们到家了。
"女孩没有应答，只是用攥着他衣角的小手蹭了蹭他肩胛骨，像确认锚点的船夫。
屋檐下悬挂的艾草束随风轻摆，投下的影子恰好笼住三人重合的身影。
月光依旧温柔，见证着这个平凡夜晚里最珍贵的时刻——一个被需要的男孩，背着他想要守护的整个世界，走向那个叫做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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