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将整个茅草屋顶镀上一层银辉。
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勾勒出起伏的轮廓，像沉睡的巨兽。
夜风拂过，带来田野间稻穗摩擦的沙沙声，还有不知名虫儿的低鸣。
苏辰躺在有些扎人的茅草上，双手枕在脑后。
他眯起眼睛，看着那轮近乎圆满的月亮。
月光落在他清瘦的脸庞上，照亮了他左眼角下那道浅浅的疤痕。
夜风撩起他额前几缕不听话的黑发，露出那双在黑暗中依然明亮的眼睛。
"哥哥，这个给你。
"佩佩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带着几分雀跃和紧张。
苏辰侧过头，看见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新鲜玫瑰编织的手环。
月光下，那些深红色的花瓣显得格外鲜艳，仿佛能滴出血来。
有几片花瓣边缘己经有些蔫了，显然是被反复摆弄过的痕迹。
苏辰没有立刻接过手环，而是轻轻抓住佩佩的手腕，将她的袖子往上推了推。
果然，在那细嫩的手臂内侧，有几道细小的划痕，有些还渗着血珠。
"不疼吗？
"苏辰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指尖轻轻抚过那些伤痕。
他能感觉到佩佩的手臂在他掌心里微微颤抖。
佩佩的脸在月光下泛起红晕，她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哥哥喜欢就好。
"苏辰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条——他总是随身带着这些，自从三年前来到这个家，照顾佩佩就成了他的习惯。
他熟练地从腰间的小葫芦里倒出些清水，轻轻擦拭那些伤口。
"下次别这样了。
"苏辰边说边包扎，"花园里的玫瑰那么多刺，你可以叫上我一起。
"佩佩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可是惊喜就没有了呀！
"她突然凑近，几乎贴在苏辰耳边，"而且，我想给哥哥最好的礼物。
"苏辰的耳尖有些发烫。
他接过那个玫瑰花环，小心地戴在右手腕上。
在他左手腕内侧，一道诡异的黑痕若隐若现，即使在月光下也显得格外突兀。
那是他体内那股不安分力量的印记，最近虽然稳定了许多，但偶尔仍会隐隐作痛。
"苏辰！
佩佩！
下来了，天己经很晚了！
"爷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关切。
苏辰应了一声，转头对佩佩说："走吧，爷爷等着呢。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草屑，然后蹲下身，示意佩佩爬上来。
佩佩咯咯笑着扑到他背上，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
苏辰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还有一丝玫瑰的甜腻。
"抓紧了。
"苏辰提醒道，然后纵身一跃。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佩佩的惊叫声很快变成了兴奋的笑声。
苏辰稳稳地落在院子里的干草堆上，冲击力被厚实的草堆吸收，两人毫发无损。
这样的游戏他们己经玩过无数次，每次佩佩都乐此不疲。
苏辰轻轻拍了拍佩佩环在他脖子上的手："乖，你先去找爷爷，我一会就来。
""不要！
"佩佩反而抱得更紧了，她的脸颊贴在苏辰的后背上，"我要和哥哥一起。
"苏辰能感觉到她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快速而有力。
他无奈地笑了笑："好吧，我陪你，但你要不先下来，我脖子有点..."佩佩闻言立刻松开手，但马上又环住了苏辰的腰，像只黏人的小猫。
苏辰摇摇头，就这样带着她走向小屋。
院子里，爷爷己经摆好了简陋的木桌，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的蛋糕——说是蛋糕，其实只是用粗粮做的圆形饼，上面点缀着几颗野果。
但在物资匮乏的乡村，这己经是难得的奢侈了。
"来，趁热吃。
"爷爷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孩子，皱纹里盛满了慈爱。
苏辰扶着佩佩坐下，自己则坐在她旁边。
月光透过院中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这个夜晚的宁静。
"今天是苏辰来我们家的第三年。
"爷爷举起粗陶茶杯，里面是自酿的野果酒，"希望以后每一年，我们都能这样团聚。
"苏辰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花环，喉咙有些发紧。
三年前那个雨夜，他被村民当作怪物驱赶，是爷爷收留了他，给了他一个家。
而佩佩...苏辰转头看向正小心翼翼把最大一颗野果往他盘子里放的女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哥哥，吃这个！
"佩佩把果子推到他面前，眼睛里满是期待。
苏辰把果子分成两半，一半放回佩佩盘中："我们一起吃。
"爷爷看着这一幕，眼中闪烁着欣慰的泪光。
他清了清嗓子："佩佩，去屋里把我那个木盒子拿来。
"佩佩蹦跳着去了，不一会儿捧回一个古朴的木盒。
爷爷打开盒子，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刀，刀柄上刻着繁复的花纹。
"这是我年轻时用的，现在送给苏辰。
"爷爷郑重地把刀递给苏辰，"你己经长大了，该有自己的东西了。
"苏辰接过小刀，手指抚过那些花纹，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心意。
他刚要道谢，突然感到左手腕的黑痕一阵刺痛。
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谢谢爷爷。
"苏辰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
佩佩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的小手悄悄覆上苏辰的左手，轻轻捏了捏。
苏辰看向她，发现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夜渐深，蛋糕被分食殆尽。
爷爷开始收拾桌子，苏辰起身帮忙，却被老人按回座位。
"今晚你们两个孩子好好玩，我来收拾。
"爷爷眨眨眼，"不过别太晚，明天还要早起。
"等爷爷进了屋，佩佩立刻拉住苏辰的手："哥哥，我们去河边看星星吧！
"苏辰本想拒绝，但看到佩佩期待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悄悄溜出院子，沿着小路向村外的小河走去。
夜风带着稻谷的清香，萤火虫在草丛间飞舞，像散落的星辰。
佩佩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催促苏辰快些。
她白色的衣裙在月光下像一片飘动的云。
河边有块平坦的大石头，是他们常来的地方。
苏辰帮佩佩爬上去，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河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偶尔有鱼跃出水面，激起一圈涟漪。
"哥哥看！
"佩佩突然指向天空，"流星！
"苏辰抬头，看见一道银线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佩佩己经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苏辰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许了什么愿？
"等佩佩睁开眼睛，苏辰问道。
佩佩神秘地摇摇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突然靠过来，头枕在苏辰肩上，"但是和哥哥有关。
"苏辰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满天繁星，突然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哥哥。
"佩佩的声音变得有些朦胧，"你会一首陪着我吗？
"苏辰没有立即回答。
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黑痕，那东西就像他体内的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发。
但此刻，看着佩佩信任的眼神，他轻声说："会的，只要我还在。
"佩佩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她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
苏辰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睡吧，我背你回去。
"当佩佩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苏辰小心翼翼地把她背起来。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回村的路上，苏辰经过几户人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议论声。
"...那孩子手上的黑痕，肯定不祥..." "...老张头也是胆大，敢收留这样的..." "...听说他父母就是被他克死的..."苏辰的脚步没有停顿，只是背上的佩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睡梦中更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苏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继续向前走。
手腕上的玫瑰花环在月光下依然鲜艳，掩盖住了那道不安分的黑痕。
苏辰知道，只要有佩佩和爷爷在，他就有力量压制体内的黑暗。
这个家，是他愿意用一切去守护的珍宝。
夜风轻拂，带着玫瑰的芬芳和稻谷的清香，将两个孩子温柔地包裹。
远处，村庄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只有月亮依然高悬，见证着这个平凡却珍贵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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