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树

我却说我修的是大道，六欲早就被剥离了。

众神纷纷发出嘲笑声，觉得我不知好歹。

就连我最好的朋友也来指责我不该无视别人的爱。

为了让我明白他们口里的情爱，他们让姻缘神喂我吃了月树的种子。

后来……我果然有了情。

可火神却爱上了一条凡蛇，我没忍住动了手。

火神怒了，挖回了他的心，又拿走了我的神格。

我只不过拿回我的东西而已。

既然错了，便要认罚，轻儿神魂俱损，我要用你的神格来为她修复，自此我们便两不相欠。

可是他不知道，我乃创世神之子，天地不消散，我的神格就能无限重塑。

1.

我是天界最无情的神，掌管四方水域。

自从众神让姻缘神喂我吃了月树的种子，我便有了情。

回忆起火神千年来的执着，我第一次感到了心痛。

记忆里的火神，曾三次甘愿替我受天罚，损了万年修为。

为了和历劫的我相遇，他更是差点失了神格。

神魔战场上，我身受重伤，他亲手刨出他的心给我。

所有人都觉得他爱惨了我。

可是我却说: 司闫，我不喜欢你，你可以不要纠缠我吗?

我修的是大道，六欲早就被剥离了。

火神落寞离去。

众神说我无情，说我不识好歹。

我最好的朋友是枫轻，她满脸失望: 水曦，你会后悔的。

一语成谶，我生出情根后果然后悔了。

我去找了司闫。

火神殿里，他的本体陷入了沉睡。

他的神侍告诉我: 神君下凡历劫去了。

站在通天河边上，我看着下面的万千小世界。

我对枫轻说: 他追随我千年，那么这一次换我找他。

说完，我纵身一跃进了通天河水里。

我是水神，借助万千水域的感知，我将去到有司闫的世界。

2.

第一世——

我是王朝最受宠的公主。

他是江南送来的瘦马。

我坐在高位上，肆意打量着下面的男人，眼神更多是在看一个并不起眼的男人。

男人容貌并不出众，只能算得上清秀。

但是眼睛却生得异常好看，眼尾还生出了三颗梅花小痣。

最后我只留了他一人。

他有些意外，抬头的刹那间的惊诧落入了我的眼里。

我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司闫。

我说: 真是一个好名字，以后你就留在我的身边陪我吧。

他乖顺地点头，却在我荣登大位之前。

领了一个模样和我差不多的女子进宫。

是母帝当初在江南一夜欢好的结果。

她的父君是逆王的眼线，被母帝发现后便殒命在了岷江。

她也被母帝憎恶丢弃。

如今却又回了宫，日日去照顾卧病在床的母帝。

时间一长便生出了温情，立为长史公主。

倒是衬得我有点可笑起来。

司闫跪在殿前请罪，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

他低头看着地上，并不看我。

终究我先软了心。

却不想一次纵容换来的却是他又一次的背叛。

冰寒的箭羽铺天盖地射下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护住了我的好妹妹。

愣神的瞬间，胸口就中了箭。

箭上掺了毒药，昏迷醒来后。

母帝已经葬入了黄陵，长史公主成了新的女皇。

打算封司闫为男皇后。

司闫来见了我。

我说: 十二年的筹谋，当真是心思深沉。

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何觉得当初我会选你?

他的眼里第一次掀起了波澜: 早在当瘦马的时候，就听说公主喜欢眼尾有梅花小痣的人。

我便日日用烫红的针尖点上去……

我笑了起来: 哎，可你终究不是他。

话落，男人流露出诧异来。

3.

第二世，我成了花楼里最漂亮的姑娘。

我的主顾很多，但最让我记挂的却是一个穷苦书生。

他生了一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最是含情脉脉。

他把他所有的银子都花在了我的身上，苦苦哀求: 倩娘，你以后都不要再接其他男人了。

等我考取功名，我就把你赎回去，这辈子你就是我的妻。

当真是一个痴情儿。

为了抓住这个好男儿，我拿出了积攒多年的银钱。

一部分赎了身，另一部分给他凑齐了上京的盘缠。

卖胭脂的阿枝笑我傻: 万一他不回来了，你该怎么办?

我说: 他肯定会的。

果然，第三年的时候，他就考取了探花郎。

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

他说要接我进京，让我做官夫人。

随着马车入了新的知州府，我才发现他已经有了妻子。

京都四品礼官家的庶女。

据说还是他在殿前求来的姻缘。

我说: 我虽命贱，却也不愿意做妾室。

他的桃花眼依旧深情，诉说起了他的苦衷。

拉来一个清倌儿: 我和她只不过都是痴情人，一个名头而已，倩娘何必在意。

可是后来啊……

他亲手把我送进了相府。

他的桃花眼里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温情，他说: 倩娘，这是你的惩罚。

我摸着他的梅花小痣问他: 可我做错了什么呢?

4.

第三世——

我成了一个渔家女。

遇上一个远道而来的俊俏郎君。

他说他是富商之子，来此做布匹生意。

问我哪里可以找到一种可以吐丝的鱼。

我噗嗤笑出声: 哪里会有这种鱼?

他眯着眼，也跟着我笑起来: 我也是听一个渔夫说的，说是这种鱼叫做稚鱼，长得异常好看，每到夕阳时分就会冒出海面，吐出五彩的丝来，这种丝做成的衣裳，会焕发五彩，且火烧不断，水浸遇不侵。

我再三摇头，可他却自此日日都来。

他给我带好吃的糕点、好看的衣裙。

时间一久，我们生了情愫。

司闫把我拥入怀里，向大海起誓说会永远钟情我一人。

夕阳的余晖打在海面上，稚鱼跳出了海面。

他瞪圆了眼，指着海面久久不语。

后来我们成了亲，又有了孩子。

可是，孩子一出生便带了一条蓝色的鱼尾。

司闫惊恐地把孩子摔死了，说我是个妖怪。

他把我丢进了盐水缸中。

而我果然变成了一只稚鱼。

他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后来......

他用我吐出来的丝织了一件五彩衣裳，送给了一个叫枫轻的女子。

5.

我重回神界的时候，就收到了火神和枫轻即将结侣的消息。

有神为我惋惜，但更多则是嘲笑。

水神啊，你耽误火神千年，如今有人替你回应他的爱，你可欢喜?

都说水最是柔情，为何你偏偏如此无情，几千年了，就算是石头也捂热了吧。

以后可没有人再为你承受那五百年一次的天罚了

听着众神的声音，我独自朝着火神殿走去。

以往我随时都可以进入的大殿，这次却被拦在了外面。

等神侍把我领进去的时候，我再次见到了司闫。

他披散着一头血红的头发，赤脚搭在了神座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副慵懒的模样。

抬头看来的时候，他的眼里没有了深情，只有一脸的嘲弄。

他的脸和其他三个男人的脸重合。

我看着他眼尾的梅花小痣，有些苦涩地说: 听说你现在是喜欢枫轻了是吗?

他语气冷漠: 不是正合你意吗?

我乃是堂堂火神，放下一切尊严来爱你，而你口里只有你的大道，现在我不爱你了，你来干什么?

我摸着胸口，那里缠绕着已经生根的月树的种子。

抬头的瞬间，呼吸都有些困难。

看着他，我的大脑再次闪过无数个画面。

说出了让他意料之外的话: 可是我后悔了，司闫。

司闫眼神复杂，薄唇轻启: 历劫三世，我已然放下。

枫轻才是我的命定之人。

6.

我果真成了全天界的笑话。

火神千年执着，我生情后回头，他却变了心。

爱上的还是枫轻，我百年前带回来的凡蛇。

初遇时，她差点被蒙咬死。

她求我救她，于是我便把她带回了神界。

修道化形后，为了感谢我，枫轻日日都来陪伴我。

而我也日日用神力助其修炼。

她处处为我着想，得知火神喜欢我后。

她劝我接受火神的爱: 那是一个天神的爱，水曦，你是神仙，可以活千千万万年，如果我离开了，你岂不是很孤单。

我说: 神本就是孤单的。

我依旧沉迷于我的大道。

于是她便日日替我去向火神道歉。

又告诉众神我是整个天界最无私的神。

火神次次失望，众神们也越来越讨厌我。

创世神创的便是七情六欲，偏偏你鹤立鸡群，来贬低我们众神，殊不知那凡间的香火，最旺的便是那姻缘神殿，你小小一个水神，庙宇加在一起也不及十分之一。

.......

神魔大战中，为了封印魔神，我不惜以身献祭，补全上古封印。

火神匆匆赶来，目眦欲裂。

一怒之下杀了所有的魔，崩溃地撕开封印，拉扯出我的神身。

刨出火神最炽热的心让我复活。

一阴一阳，修成无极。

他的大义让众神感动不已，挥泪在那神魔战场。

他们道: 火神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要是还要辜负这份深情，当真是不识好歹，无情无义了。

枫轻也感动得红了眼: 水曦，回头看看真心爱你的人。

7.

可是我还是无情无义。

只有姻缘神指出关键。

万年前水神亲自剔除情根，你们急有何用。

枫轻问: 那怎么可以重新生出情根?

火神爱而不得，我实在不忍心看他继续折磨自己，我们一定要让水曦生情来回应火神的爱。

于是姻缘神拿出了月树的种子。

可是种子生了根，我有了情，怎么火神就变心了呢?

枫轻找到我，脸上满是愧疚。

对不起啊水曦，当初送你到通天河，我不小心也跌了进去。

我也不想的，但是失了所有记忆，我没有办法控制我的情感。

历劫三世，他都选择了我，这是天意。

我可以让姻缘神帮你挖出月树种子，你又可以做回那个衷心于大道的神仙，我乃小小凡蛇，只有百年寿命，你就让我替你去爱火神吧。

枫轻的话让我心口的种子听了去，月树种子，遇情便会疯狂生根。

感受着胸口千丝万缕的疼痛，我红了眼睛。

也失去了理智。

我不再是那个无情的神了。

抽出我的水神鞭，抽打在了枫轻身上。

水生万物，我的神力岂是一条凡蛇可以承受的。

一鞭下去她便化成了蛇身。

众神合力阻止我: 水神，你岂能胡乱杀生?

火神怜惜地捧起青蛇，怨恨地看着我: 水神，你真自私，你不愿回应我的爱，还要伤害爱我之人。

她虽是凡蛇，却比你有情有义。

8.

火神要拿回他自己的心，还要夺我的神格。

我只不过拿回我的东西而已。

他责怪我打伤了枫轻。

他说: 她是你的好友，处处为你着想，情起非她可以控制，你怎可如此狠辣，哪里有神仙的样子。

既然错了，便要认罚，轻儿神魂俱损，我要用你的神格来为她修复。

自此我们便两不相欠。

众神也讨厌我，帮着他桎梏住我。

冰冷的神剑划开我的胸口，火神司闫双手刨出了那颗原本属于他的心。

又用神器抽出我的神格。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双手的鲜血。

颤抖着把我丢进了通天河。

你既做不好神，便生生世世做一个凡人吧。

凡人自轮回便会重新拥有新的身体和六欲，水曦，枫轻会顶替你的神位，成为新的风神。

闭上双眼，我整个人都跌落进了通天河。

残破的神身随流漂到了轮回井。

轮回井却不敢吞我。

因为此时我身上金光大盛，几息之间便降下天雷。

9.

万年前，有一个神叫濉炎。

我是天地而生，创世神养育的神。

他是三界供养而来的神。

为了引诱我和他欢好。

他不惜耗尽半身修为封印了我的神力，又从凡间找来了情根为我种下。

情根太浅，我把他杀了。

死前他诅咒我: 水曦，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和我一样爱而不得。

我不在意他的诅咒。

抽出他的神骨，便挖出了准备发芽的情根，连着神心一起埋下。

万年过去，情根长大成了月神树。

却又重新结出了种子。

种子以他的神骨为养料，倒是真的有了诅咒之力。

我终于爱上了他。

爱上了轮回重归神位的他。

千年执着化作养料，情根一种下便疯狂生根发芽。

再杀了他挖出情根已然不可能。

情根已经和神心完全融合。

若是他亲手挖出，便是轻而易举。

我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濉炎，小小一条凡蛇便让你迷了眼，毁掉你万年筹谋，你可甘心?

你一个欲念供养起来的伪神，神格虚无缥缈，便想要我不死不灭的神格，以爱之名的筹谋，再来一次依旧输得一塌糊涂。

天雷为我重塑着神骨，真正的神格重新降下。

远处传来创世神的声音: 吾儿，情劫已度，还不回来?

我弯起嘴角: 神不应有情，濉炎是欲念伪神，用诡计封印我万年，我要灭掉他所有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