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忘川镇守，星符泣血忘川。
万界的边缘，生灵的禁区，永恒的孤寂是此地唯一的主题。
幽冥寒气凝结成实质的黑雾，在虚无的河岸边缘翻滚、嘶嚎，却又被一股无形之力牢牢拘束，不得逾越。
时间在此地仿佛冻结，唯有无声流淌的漆黑河水，诉说着亘古的荒凉。
李忆云斜倚在一张由虬结古根自然形成的歪斜躺椅上，眼神空茫地望着前方翻涌的黑雾。
他身上那件百万年前初来时，绑定他的那个所谓“签到系统”附赠的灰色布衣，早己被幽冥气息浸染得看不出原本颜色，却诡异地未曾朽坏。
叮！
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补天石”x1。
一道冰冷、机械，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准时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李忆云的眼皮甚至都没有颤动一下。
补天石？
哦。
他面前虚空中，一枚散发着柔和五彩光晕、内蕴无穷造化生机的顽石凭空出现，静静悬浮。
这若是流落外界，足以引发洪荒巨头血战、让圣人都心动不己的先天灵物，在他眼中，却与河岸边冰冷的碎石并无二致。
他甚至懒得将其收入那早己堆积如山、几乎要撑爆某个独立维度空间的“库房”里。
百万年了。
从最初签到获得几缕“幽冥寒气”、几柄“凡铁剑”时的新奇与挣扎，到后来获得“先天灵宝”、“法则碎片”、“百万幽冥死士”时的短暂波澜，再到如今的彻底麻木。
每日签到，雷打不动。
奖励的品质似乎随时间缓慢提升，但对他而言，早己失去了意义。
这忘川之地，除了他，便是那些被镇压在河底、连嘶嚎都显得有气无力的太古魔魂。
这些东西，予他何用？
库房里堆不下的资源，能填平这整条忘川河。
他曾无聊时随手丢出一颗“陨圣丹”，砸塌了库房角落的“丹药山”，惊得山下镇压的几头太古魔魂瑟瑟发抖数十年。
那本从轮回殿签到得来的“生死簿”？
早成了他漫长孤寂岁月中，偶尔翻看几眼，用以催眠的“睡前读物”。
百万年的镇守，早己磨平了他作为地球穿越者最初的所有心气，只剩下一潭死水般的漠然。
“……藏头露尾！
敢占吾玄天宗先辈遗冢，不敢出来一见吗？
速速滚出来受死！
否则本尊炼化此界，叫你神魂俱灭！”
界壁之外，隐约传来法则震荡的轰鸣和一个气急败坏的咆哮声，穿透忘川的屏障，变得有些扭曲失真。
又来了。
总有些不自量力、感应到此处能量异常前来“探宝”的蠢货。
百万年来，这般聒噪，从未断绝。
李忆云空洞的眼神里没有泛起丝毫涟漪。
吵闹。
打扰他发呆。
他甚至懒得探出神识去看一眼，只是习惯性地、如同驱赶苍蝇般，屈指一弹。
那枚刚刚签到获得的补天石，便化作一道不起眼的五彩流光，轻飘飘地穿透了忘川坚固无比的界壁，循着那声音的源头，砸了过去。
动作随意地，像是弹走一粒尘埃。
世界清静了。
他调整了一下躺姿，准备继续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发呆。
身旁，以生死簿充作的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地翻过几页，上面密密麻麻的真名与寿元记载闪烁明灭。
然而——就在那补天石砸出，界外咆哮声戛然而止的下一瞬！
哧！
一道极其微弱、却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嘶响，猛然炸开！
不同于界外攻击的沉闷，这声音带着一种燃烧一切、玉石俱焚的惨烈决绝，竟无视了忘川最本源的守护规则，强行穿透而入！
一道黯淡的血色流光，如同回巢的倦鸟，又如同扑火的飞蛾，精准无比地射向李忆云！
李忆云那百万年未曾波动过的空茫眼神，终于动了一下，微微偏移。
血色流光在他身前一尺处骤然停滞。
显露出本体——那是一枚巴掌大小、残破不堪的暗金色令牌，形状隐约像是一颗碎裂的星辰，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烈火焚烧的痕迹，通体被凝固的暗红血液浸透，边缘还在不断逸散着生命最后时刻燃尽的魂灵气息。
族符！
一枚以血脉为引、魂灵为薪，方能激发的……泣血族符！
族符之上，一道微弱的、即将彻底消散的残念，发出了绝望而凄厉的哀嚎，那是一个少女嘶哑泣血的声音：“老祖宗！
幽冥在上！
不肖子孙李晚星，泣血叩首！
玄天宗举宗来袭，屠我族人，夺我祖脉，灭我传承！
李家……李家就要没了啊！”
“求老祖显圣！
救命——！！！”
哀嚎声戛然而止。
那枚承载着一个家族最后希望与绝望的染血族符，“啪”的一声，彻底碎裂开来，化作一捧黯淡的飞灰，簌簌飘落，消散在冰冷的幽冥死气之中。
李忆云倚在躺椅上的身躯，微不可查地凝滞了。
空寂了百万年的眼底，像是被这捧带着族人血与火的灰烬，狠狠地砸入。
那冰冷到几乎冻结的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弦，骤然绷紧！
玄天宗？
刚才外面那个……被他用补天石砸死的……好像就是自称玄天宗？
老祖……是在……叫我？
这族符上的气息……微弱，驳杂，却带着一丝……遥远而熟悉的……李家……就在他这失神的刹那——轰！！！！
整个死寂的忘川，骤然沸腾！
亿万道恐怖绝伦的幽冥死气，从忘川河底、从虚无之中、从大地深处轰然爆发！
每一道死气之中，都矗立着一具沉默的身影，身披残破古老的甲胄，手持锈迹斑斑却杀气震裂虚空的神兵，眼眶中燃烧着纯粹到极致的幽冥鬼火！
百万幽冥死士！
它们感应到了那族符上极致的悲愤与绝望，感应到了那一声对“老祖”的泣血呼唤，更感应到了……主宰那一刹那的凝滞。
于是，沉睡的死亡，苏醒了。
亿万死士 silent转身，化作一股毁灭一切的黑色洪流，撕裂虚空，裹挟着碾碎诸天万界的恐怖煞气，朝着那界外轰鸣传来的方向，倾巢而出！
李忆云依旧保持着倚靠的姿势。
他缓缓地、略微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边。
那本生死簿，正在无风自动，书页疯狂翻动，哗啦啦急响，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怒火在催动它。
最终，书页停止。
崭新的一页之上，墨色的字迹如同被无形之笔蘸着最浓烈的幽冥死意，一笔一划，森然浮现：玄天宗宗主：凌绝子其名之后，原本绵长的寿元数字疯狂闪烁、扭曲，最终彻底崩散，化为一个不断滴落、狰狞无比的巨大——殁！
墨迹淋漓，犹未干涸。
李忆云的目光，终于彻底聚焦。
他伸出手，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犹带一丝温润墨痕的“凌绝子”三字。
指尖过处，名字无声无息地淡去，仿佛从未存在。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被亿万幽冥死士洪流撕开的、正在缓缓弥合的忘川天际。
空寂了百万年的眼底，第一次，有了温度。
那是一种极致冰冷之后，重新燃起的、足以焚尽诸天的……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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