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年,夏。
济南府的大明湖,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湖面被前日的雨洗得澄澈透亮,倒映着垂柳与亭台,一如一幅晕开的水墨画。
一艘精致的画舫悄然滑过湖面,船头立着的男子,一身宝蓝色常服,绣着暗金色的云纹,身姿挺拔,气度雍容。
他望着这景致,眼中却带着几分处理完朝政后的疲乏与漫不经心。
他,正是微服南巡的大清皇帝——爱新觉罗·弘历。
忽然,一阵清越婉转的琴声,伴着如珠如玉的吟唱,穿透了湖面的静谧,悠悠传来。
“君当如磐石,妾当如蒲苇。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歌声哀而不伤,蕴藏着深深的眷恋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乾隆微微一怔,这歌声、这琴技,竟比宫里的乐师更多了几分灵性与真情。
“吴书来,”他并未回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兴趣。
“这歌声从何而来?”
贴身太监吴书来赶忙躬身答道:“回老爷,听着声音,像是从湖边那座亭子传来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座被荷花半掩的亭子,隐约可见一袭素色身影。
乾隆颔首,“靠过去看看。”
画舫轻轻靠近水亭。
亭中抚琴的女子身影渐渐清晰。
那是一个年方二八的佳人,一身月白色绣着淡粉荷花的衣裙,乌发如云,仅用一支玉簪松松挽起。
她眉眼如画,气质清雅如水,全神贯注于琴弦之上,仿佛周遭万物都成了她的陪衬。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女子轻抬螓首,蓦然看见一艘华美的画舫近在眼前,船头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正凝视着自己,目光深邃而充满欣赏。
她顿时一惊,脸颊飞起两抹红霞,慌忙起身,抱着琴便要离开。
“姑娘请留步。”
乾隆开口,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平日不曾有的温和。
“方才闻得姑娘琴音歌艺,堪称一绝,不知可否请教芳名?”
女子停下脚步,回身微微一福,举止间自然流露出良好的教养。
“小女姓夏,名雨荷。
雕虫小技,不敢当先生谬赞。”
“夏雨荷……”乾隆品味着这个名字,只觉得人如其名,清新动人。
“好名字。
不知方才所唱之曲……乃是前人诗词,小女偶有所感,信手弹来,让先生见笑了。”
夏雨荷声音轻柔,却不卑不亢。
乾隆自幼精通汉学,与夏雨荷从诗词歌赋谈到琴棋书画,发现她不仅才情敏捷,见解更是独到,绝非寻常闺阁女子。
她言谈中的那份恬淡与灵秀,宛如一股清泉,流入他见惯了繁复权谋的心田。
夏雨荷也惊讶于此人的博学与见识。
他看似随意点评,却往往一针见血,气度非凡。
两人相谈甚欢,竟忘了时间流逝。
天空不知何时又积起了乌云,一声闷雷过后,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老爷,雨大了,快回舱里吧!”
吴书来急忙撑起伞。
乾隆却看向亭中略显无措的夏雨荷,她的衣裙单薄,己被雨丝打湿几分。
“夏姑娘,雨势甚急,若不嫌弃,可否到舫中暂避片刻?”
乾隆发出邀请,语气诚恳。
夏雨荷犹豫了一下,看着越下越大的雨,以及对方坦荡的目光,最终点了点头。
“那……便叨扰了。”
画舫内,暖炉驱散了雨水的微寒,清茶伴随着香气。
隔窗听雨,论诗品画,乾隆的心从未感到如此宁静和愉悦。
他看惯了宫中的莺莺燕燕,或是端庄,或是妩媚,却从未见过这般既具才情又含风骨,清澈得不染尘埃的女子。
而夏雨荷,虽不知对方真实身份,却也为他那份成熟男子的魅力与非凡的智慧所吸引,一颗芳心,悄然暗许。
雨渐渐停了,天边挂起一弯彩虹。
分别之时,乾隆凝视着夏雨荷,心中己做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
他取下随身佩戴的一块九龙玉佩,放入夏雨荷手中,目光灼灼,语气是帝王的不容置疑,亦是男子的郑重承诺。
“雨荷,在此等我。
待我回京处理完政务,必遣人来接你。
此生,定不相负。”
夏雨荷握着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玉佩,看着画舫远去,心中充满了不真切的恍惚与巨大的喜悦,眼角滑落一滴清泪。
数月后,紫禁城。
养心殿内,乾隆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揉了揉眉心。
吴书来悄声上前。
“皇上,济南府的事儿……己安排妥了。
只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边……”乾隆抬眼,目光锐利而坚定,那份在南巡时的温和己尽数化为帝王的决断。
“不必多言。
朕意己决。
传旨,接雨荷入宫。”
他走到窗前,望着庭院深深,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大明湖畔那抹清丽的身影和那曲深情的歌。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他低声吟道,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雨荷,朕这磐石,绝不会让你这蒲苇无所依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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