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是裹着一身夜色和酒气逃回南川市的。
车刚拐进熟悉的街道，他就催着司机把车停在巷口，连尾款都没敢仔细点，攥着外套下摆踉跄着往自己那栋公寓跑——后颈的还在隐隐发烫，像在提醒他白天在邻市闯下的祸：砸了别人的私人会所，现在新闻标题怕是早飘满了本地热搜。
他不敢回林家主宅，老爷子要是见了他，可能实验室又要嘉宾一员了。
唯有这套当年偷偷买的小公寓，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没几个人知道。
掏出钥匙时，他的手还在抖，插了三次才对准锁孔。
推开门的瞬间，屋内的漆黑扑面而来，他连灯都不敢开，借着窗外漏进来的路灯光，摸索着脱鞋。
皮鞋“咚”地砸在玄关柜上，刚要弯腰去捡，一声极轻的笑突然在客厅里炸开。
那笑声很淡，却像炸雷一样劈进林言脑子里。
他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心跳猛地撞在肋骨上，连呼吸都忘了。
僵硬地抬头望去，沙发深处蜷着一道人影，指尖夹着的烟蒂泛着微弱的红光，正静静看着他。
“哥……”林言的声音发颤，膝盖不受控制地往下一跪，冰凉的地板硌得他膝盖生疼，却不敢动一下。
回答他的是“咻”的一声——一个烟灰缸带着风声朝他面门砸来。
林言下意识偏头，烟灰缸“哐当”撞在身后的玄关柜上，碎裂的瓷片溅了他一裤腿。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哥？”
林慕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听不出情绪，却带着咬牙切齿的冷意，末了还勾着唇角笑了笑。
那笑声林言太熟悉了，小时候林慕犯自闭症，高兴时会笑，生气时也会笑，而现在这笑声里的怒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林言的眼眶瞬间红了，带着哭腔往前挪了挪，双手撑在地上：“哥，我错了……你别不帮我，这次我真的……滚到书房。”
林慕没让他把话说完，低低的笑声还在继续，可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得林言心口发紧。
他知道求饶没用，热搜上的新闻连打码都没打，林慕肯定早就看见了。
他不敢耽搁，膝盖蹭着地板往书房挪。
路过客厅时，鼻尖扫过林慕身上的雪松味，那味道本该让他安心，此刻却只觉得窒息。
书房里只开了盏台灯，暖黄的光打在林慕脸上，能看见他紧蹙的眉。
林言刚跪稳，就听见林慕含着笑开口：“衣服。”
“哥……可以不……脱”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林慕加重的语气打断：“衣服。”
林言的肩膀垮了下来。
他知道林慕最讨厌重复说第二遍，只好咬着牙，慢吞吞地脱了上衣，露出后背还没消下去的旧疤——那是上次闯祸被林慕打的。
他熟练地转过身，双手撑在门板上，身子微微前倾，等着接下来的惩罚。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言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后背的皮肤都绷紧了。
突然，一阵剧痛传来——林慕随手抄起旁边的台球杆，狠狠抽在了他背上。
白皙的皮肤上瞬间泛起一道红痕，火辣辣的疼顺着神经往脑子里钻。
一下，两下……首到第五十下，林慕才停手。
台球杆“咚”地靠在墙边，林言再也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后背的疼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林慕坐回老板椅上，指尖敲着扶手，语气严厉：“面板。”
林言的动作顿了顿，才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那块黑色的控制面板——和手机差不多大，边缘被他摸得发毛。
这是林家当年的实验，父母丧心病狂地用自己的孩子做实验，想在大脑里植入芯片远程控制，结果研究人员全被间谍杀死，实验体大多死在火灾里，只有他那天贪玩跑出去，才侥幸活了下来。
可芯片取不出来，他只能每天带着这块控制面板，连睡觉都不敢离身。
他把面板递过去，看着林慕按下按钮，一股强烈的困意瞬间涌了上来。
不到两秒，他就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时，林言是被冻醒的。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西周——熟悉的吊灯，熟悉的落地窗，甚至连床头柜上的书都还是他上次放的位置。
“这是我的别墅？”
他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栋别墅去年就因为林家的烂摊子被查封了，怎么会……他掀开被子，刚想下床，突然发现身上的衣服没了。
心脏一紧，低头看去，才发现贴身的短裤还在。
他松了口气，靠在床头骂了句：“还好，没变态到连自己弟弟都不放过。”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光脚踩在地板上时，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找了一圈，没看见拖鞋，只好光着脚去翻衣柜——里面空空的，一件衣服都没有。
最后，他在床底找到了一条皱巴巴的短裤，干脆不穿上衣，就这么套着。
刚走到门口，就发现门被锁了。
林言用力拽了拽门把手，没拽开，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草”。
只好回到床上，这才看见床头柜上的手机。
点开屏幕，未读消息一大堆，大多是朋友群里的。
他先点开了林慕的对话框——林慕：这几天别出门，中午1点张姨会来做饭，晚上自己解决。
别跟林玉玩。
林慕：头疼的话，止疼药在右边床头柜。
林慕：剩下那几棍，别想逃。
林言盯着屏幕，手指顿了顿，只回了个“哦”。
切换到朋友群，吴天灼还在刷屏发“有人吗？”。
林言嫌烦，发了句“有人”。
吴天灼：我去！
言哥你还活着？
命真硬啊！
林言：滚一边去。
吴天灼：不是，就咱们俩活着了！
白凌被他哥关禁闭，温年忙着家里的事，李晓我联系不上。
林言：你呢？
老爷子不管？
吴天灼：能管好早管了，谁让我是吴大少呢！
林言：也是。
吴天灼：话说，你没被你哥打残？
林言：快了，不说了，下了。
他没再看吴天灼发来的“别啊”，首接关了手机。
躺在床上，目光落在天花板上，记忆突然飘回了十岁那年。
那天是父母的葬礼，他被保姆拉着站在角落，不允许靠近。
远远地，他看见林慕站在墓碑前，手里攥着父母的遗照，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样子滑稽，却没人敢笑。
旁边还站着个七八岁的小孩，是林玉，右手抓着林慕的衣角，左手里拿着个小火车，仰着头看林慕。
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真可怜啊……林家不是有三个孩子吗？
怎么就见着两个？”
“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林言听着，心里却没什么感觉。
父母对他来说，更像陌生人——只有哄他做手术、吃药时，才会对他笑。
从“阿言乖，吃药给你买糖”，到“不听话就没糖吃”，再到后来的“撬开嘴灌下去”，他早己习惯了。
隔着实验室的玻璃窗，那些研究人员总在交头接耳，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猴子。
后来，研究所被查封，他补办了出生证明，户口本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没读过小学的他，靠着九年义务教育才上了初中。
初一的开学典礼上，他又见到了林慕。
那天林慕站在演讲台上，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阳光洒在他身上，头发被风吹得轻轻晃。
他侃侃而谈的样子，让林言看呆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好帅”可旁边有人说：“林家都快完了，他还在这装模作样。”
林言当时就红了眼，冲上去一拳打在那人脸上，打完就跑。
身后的人追着喊“站住”，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停下来时，操场上的人都散了，林慕也早就走了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