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大靖王朝景和三年,暮春。
江南苏州,烟雨朦胧,如诗如画。
城西沈府,青瓦白墙,飞檐翘角,虽不似顶级勋贵那般奢华,却也透着几分书香门第与世家传承的雅致。
沈府后院,一间宽敞明亮的绣房内,光线透过细纱窗棂,柔和地洒落在一架繁复的云锦织机上。
织机前,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全神贯注地忙碌着。
她便是沈家嫡女,沈青梧。
青梧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几枝疏朗的兰草,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她并未像寻常大家闺秀那般描画精致妆容,仅用一根素银簪绾起青丝,清丽脱俗,宛如空谷幽兰。
此刻,她纤细的手指正拈着五彩丝线,在即将完成的锦缎上游走。
那是一幅名为《百鸟朝凤》的云锦,是沈父,苏州织造局提举沈敬之,准备进献给宫中贵妃的寿礼。
锦缎之上,凤凰栩栩如生,百鸟姿态各异,色彩绚烂却不俗艳,一针一线都凝聚着沈家祖传的技艺和青梧连日来的心血。
“小姐,您都绣了一个上午了,歇会儿吧?
夫人炖了银耳莲子羹呢。”
贴身丫鬟挽翠端着一个描金漆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略显苍白的脸颊。
沈青梧微微侧头,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快好了,这凤凰的尾羽还差最后几针,绣完这部分,爹爹拿去染色定型,就能赶上进京的漕船了。”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持。
沈家长于织锦,尤其是云锦技艺,冠绝江南。
沈敬之为人正首,一心扑在技艺上,对官场应酬并不热衷。
沈夫人早逝,沈敬之对这个唯一的女儿疼爱有加,不仅教她读书识字,更将毕生所学的织锦技艺倾囊相授。
青梧天资聪颖,对色彩和纹样有着天生的敏感,一手织锦功夫,早己青出于蓝,连沈敬之也自叹不如。
挽翠无奈,只好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那您也先喝口羹汤润润喉,不然夫人在天有灵,也要怪我没照顾好您了。”
提到母亲,青梧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停下手中的活计,接过玉碗,小口喝着。
银耳羹清甜润口,暂时驱散了些许疲惫。
就在这时,绣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沈忠惊慌失措的呼喊:“老爷!
老爷!
您醒醒啊!”
青梧心中一紧,手中的玉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猛地站起身,顾不上收拾,拔腿就往外跑。
“爹!
爹怎么了?”
她冲到前院,只见几个家丁正七手八脚地将沈敬之抬进正厅,沈父面色青紫,双目紧闭,人事不省。
沈忠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小姐,刚才……刚才衙门来人,说……说老爷涉嫌勾结漕帮,贪污织造局贡银,要将老爷捉拿进京!
老爷他……他听了这话,一口气没上来,就……就晕过去了!”
“什么?!”
青梧如遭雷击,眼前阵阵发黑。
勾结漕帮?
贪污贡银?
这怎么可能!
爹爹为人清廉正首,对朝廷贡品更是精益求精,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
“那……那些官差呢?”
青梧强忍着眩晕,颤声问道。
“他们说……说先将老爷‘请’到府衙‘问话’,等后续旨意……还说……还说要查封咱们家,清点家产!”
沈忠哽咽着回答。
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了官兵粗暴的砸门声和呼喝声:“奉旨办案!
苏州织造沈敬之勾结奸佞,贪污舞弊,即刻起查封沈府,所有人等,不得擅自出入!”
青梧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父亲,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喧嚣,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将她淹没。
她知道,这绝非简单的“问话”,这是一场针对沈家的,蓄谋己久的灾难!
江南的烟雨,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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