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日头晒得发烫，苏小棠攥着半块碎裂的火玉，指节发白。
她面前站着内门大师姐林若雪，月白裙裾无风自动，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小棠妹妹执意要独自去取火玉，我劝了三次……住口！”
执法长老玄矶真人的拂尘重重扫在石案上，震得案头“任务成”的木牌跌落在地，“苏小棠，你练气三层的修为，本不该接这寻火玉的任务。
若雪一片好心提携你，你倒好——”他拈起苏小棠手中的碎玉，“连完整的火玉都取不回，还害若雪为救你被火蟒咬伤？”
苏小棠猛地抬头。
三天前在火云洞，明明是林若雪说“妹妹你修为低，我替你引开火蟒”，结果她刚钻进石缝，林若雪就撤回了护体结界。
火蟒的毒牙擦着她脖颈划过的瞬间，她听见那道温柔的声音在洞外轻笑：“妹妹可要撑住呀。”
“长老！
不是这样的——”她往前跨一步，却被执法弟子李岩横剑拦住。
李岩剑眉紧蹙，剑锋几乎要戳到她心口：“苏小棠，你可知火玉是给掌门突破金丹用的？
如今任务失败，你拿什么赔？”
围观的外门弟子窃窃私语。
“早说她是废物，去年扫落叶都能打翻药炉。”
“要不是林师姐心善带她，哪轮得到她接任务？”
“嘘，你看林师姐的手腕——红成那样，肯定是为救她才被火蟒咬的。”
林若雪适时抬起手，腕间一道紫痕蜿蜒，在日光下触目惊心。
她慌忙将手藏进袖中，声音发颤：“小棠妹妹不是故意的……都是我不好，不该高估她的修为。”
苏小棠盯着那道紫痕。
三天前在洞里，她分明看见林若雪往手腕上抹了半瓶赤蟾粉——那东西抹在皮肤上会起紫斑，比被火蟒咬的痕迹还像。
“够了！”
玄矶真人将碎玉拍在桌上，“苏小棠，即日起废除你外门弟子身份，逐出师门。
若雪，你随我去丹房取解毒丹。”
林若雪轻轻咬着唇，朝苏小棠福了福身：“妹妹……保重。”
转身时，她广袖带起的风卷走了苏小棠脚边的碎玉，那抹月白很快消失在演武场转角。
李岩的剑尖抵着苏小棠后心：“走。”
山门前的青石板路被晒得滚烫，苏小棠的麻鞋踩上去，像踩着烧红的炭。
路过药园时，几个曾和她一起浇花的小弟子慌忙躲进藤架后，连目光都不敢落过来。
“看什么看？”
李岩冷笑，“废物被逐出门墙，你们该庆幸没和她同流合污。”
苏小棠攥紧怀里的包袱——里面是她入门时师父给的粗布衫，还有半块烤糊的桂花糕。
那是上个月她在厨房帮忙，大师傅偷偷塞给她的。
“等等。”
清甜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苏小棠僵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林若雪。
她转身时，林若雪正捧着个青瓷瓶，眼尾还带着化不开的温柔：“妹妹，这是我私藏的金疮药……”话音未落，她的手突然一抖，青瓷瓶“啪”地摔在苏小棠脚边。
褐色药粉溅起来，混着泥水污染了她的裤脚。
林若雪慌忙蹲下身：“呀，我手滑了……妹妹你别介意，我再去给你拿——”她的指尖擦过苏小棠的手背，力道却重得像块石头。
苏小棠被推得踉跄，整个人栽进路边的泥坑。
泥水溅上脸，她听见林若雪在头顶轻轻说：“小棠，你这样的废物，出了宗门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呢。”
围观的弟子哄笑起来。
李岩抱着剑站在一旁，嘴角扯出不屑的弧度。
苏小棠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看见林若雪裙角的流苏在眼前晃了晃，然后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李师兄，麻烦你快些送她走吧，别脏了山门的地。”
暮色漫上青云宗的飞檐时，苏小棠站在了断魂崖边。
山风卷着她的湿衣服，透骨的凉。
她望着脚下翻涌的云雾，想起十二岁那年被师父领进宗门时，也是站在这里。
那时师父摸着她的头说：“小棠，这断魂崖是青云的考验，过了它，便是我青云的人。”
可现在，她连做青云的人都不配了。
怀里的桂花糕被汗水浸得软塌塌的，甜香混着泥水味钻进鼻腔。
苏小棠摸出那半块糕，咬了一口——还是甜的。
她忽然想起厨房大师傅说过：“甜的东西能让人忘了苦。”
可现在，她嚼着甜糕，眼泪却止不住地掉。
“师父，”她对着山风喃喃，“你要是还在，会不会替我说话？”
去年冬天，师父为她挡住那道劈来的雷火符时，也是这样的黄昏。
她扑在师父渐渐冰冷的尸体上，听着周围人说“老废物护着小废物”，然后被赶去扫落叶。
山风突然大了。
苏小棠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突然笑了。
反正己经一无所有，不如跳下去吧。
说不定下面有块软泥，说不定能摔死，说不定……她闭上眼睛，往前迈了一步。
风声骤然在耳边炸响，身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重量。
苏小棠猛地睁眼，看见云雾在眼前翻涌，崖顶的古松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意识开始模糊时，她听见一声机械的提示音，像极了厨房那口老铜钟：“检测到宿主生命垂危，吞天大胃王系统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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