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粗麻衣衫。
梦中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又一次浮现——三年前那个雨夜,堂兄凌风带着黑衣人按在他额头的手掌,灼热的痛楚撕裂灵魂,他辛苦修炼出的"地品源脉灵根"被硬生生抽离的剧痛..."咳...咳..."剧烈的咳嗽让他蜷缩起来,喉咙里泛起熟悉的血腥味。
没有源脉灵根凝聚灵气,他的身体就像漏水的破桶,三年来不断恶化,连正常呼吸都成了负担。
窗外,凌家演武场上传来呼喝声和灵气碰撞的爆鸣——家族大比即将开始,年轻子弟们正抓紧最后时间修炼。
曾经,他也是那些人中的佼佼者,十二岁凝聚源脉灵根,还是百年难遇的"地品",被家族寄予厚望,认定是凌家重返主宗的希望。
首到三年前那个雨夜。
凌云艰难地支起身子,骨节因为虚弱而发出细微的响声。
他走到水盆前,水面倒映出一张苍白但轮廓分明的脸。
十六岁的年纪,眼底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暮气。
唯有那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还隐约留着曾经的倔强。
"砰!
"房门被粗暴地踹开,几个身影背光而立。
"哟,我们凌家大天才终于起床了?
"为首的青年抱着胳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还以为你死在这破屋里了呢,省得我动手清理垃圾。
"凌山,二长老之子,如今凌家年轻一代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自从凌云灵根被夺、修为尽废,他就迅速取代了凌云的位置,享受着家族最好的资源。
"有事?
"凌云声音沙哑,甚至懒得多看对方一眼。
这三年来,凌山的羞辱几乎成了日常。
凌山跨进屋内,嫌恶地环视简陋的房间:"来通知你,家族大比今天开始,所有年轻子弟必须到场——包括你这个废物。
"他身后的跟班哄笑起来:"山哥,让这废物去干嘛?
给我们表演怎么咳血吗?
""族长命令,谁不去就是藐视家规。
"凌山逼近一步,几乎贴到凌云面前,压低声音却让侮辱更加刺耳,"我要你坐在最前面,亲眼看着我是怎么碾压所有对手,怎么拿到进入主宗的资格...那本来该是你的位置,不是吗?
"凌云拳头攥紧,指甲陷入掌心。
但他很快又松开——三年来他学会最重要的道理,就是无能的愤怒只会招来更多羞辱。
"我会去的。
"他淡淡说。
凌山有些意外于他的平静,冷哼一声:"识相就好。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昨天刚刚突破到‘灵溪境’中期了。
"他伸出手掌,一缕淡蓝色的灵气如小蛇般在指尖游动,屋内顿时弥漫着压力。
凌云感到呼吸更加困难,那熟悉的、曾被自己拥有的力量感,此刻却成为压迫自己的工具。
"感受到吗?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凌山散去灵气,拍了拍凌云的脸颊,"而你,连最基础的‘灵气感应’都做不到了吧?
真是可怜。
"说完,他大笑着一挥手,带着跟班扬长而去。
凌云沉默地站在原地,首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才猛地弯腰,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殷红的血滴落在泥土面上,像点点凋零的梅花。
他拭去嘴角血迹,眼中却燃起一丝奇异的光芒。
灵溪境中期?
确实进步神速。
但凌山不知道的是,凌云虽然失去了源脉灵根,这三年来身体每况愈下,但他的感知力却反常地变得越来越敏锐——敏锐到能清晰地判断出凌山灵气虚浮,显然是靠药物强行提升,根基不稳,未来成就有限。
这种诡异的感知力,是灵根被夺后出现的。
他能看透别人修为的虚实,甚至偶尔能模糊感知到一些未来碎片——虽然这些碎片杂乱无章,还常常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又在看你的破石头?
"一个小脑袋从门边探进来,带着关切。
七岁的凌小雨是隔壁三长老家的小女儿,家族里少数几个还对凌云保持善意的人。
她溜进屋子,手里捧着两个还热乎的馒头:"给!
我偷偷拿来的。
你刚才又咳血了?
""没事。
"凌云接过馒头,心里一暖,"谢谢小雨。
"小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看向凌云床边——那里摆放着七块不起眼的灰色石头,排列成奇特的图案。
这是凌云一年前开始在家族后山偶然收集的,它们看似普通,但当靠近这些石头时,他身体的痛苦会稍稍减轻,那些杂乱的信息碎片也会清晰少许。
"它们才不是破石头。
"凌云轻声说,摸了摸小雨的头,"它们...很特别。
""特别丑?
"小雨歪着头。
凌云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去观礼台吧,不然要错过好位置了。
"*** * ***凌家演武场,人声鼎沸。
一年一度的家族大比是青岚城凌家的盛事,不仅关系到年轻子弟的资源分配,更因为今年主宗来了人——据说表现优异者,有可能被选入本家,离开这个偏远的支脉。
凌云坐在最前排的角落,再次引来无数道目光——同情、鄙夷、幸灾乐祸。
他置若罔闻,只是静静地看着场中激烈的比试。
凌山果然大放异彩,连续击败五名对手,出手狠辣,至少有三人被打成重伤,引来几位长老赞许的目光——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狠厉也是一种资本。
"下一场,凌山对凌婉!
"裁判高喊。
一个绿衣少女翩然落入场中,手持长剑,神色凝重。
凌婉是大长老之女,性格清冷,是少数从未嘲笑过凌云的人,甚至暗中给他送过药。
"婉儿妹妹,拳脚无眼,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凌山舔了舔嘴唇,目光贪婪地扫过凌婉窈窕的身姿。
"请指教。
"凌婉长剑一振,剑尖吐出三寸寒芒。
"灵溪境初期!
凌婉姐也突破了!
"台下响起惊呼。
凌云却微微皱眉。
在他的感知中,凌婉的灵气凝实纯净,远胜凌山的虚浮,但...她体内似乎有一条经脉运行不畅,左肩运转灵气时有微弱迟滞...比试开始,凌婉剑法轻灵,如流水潺潺,竟一时逼得凌山手忙脚乱。
台下赞叹声西起。
凌山脸色难看,猛喝一声,双拳泛起土黄色光芒,攻势变得狂暴,完全是以伤换伤的打法。
凌婉渐渐被压制,剑圈不断缩小。
突然,凌云瞳孔一缩——他"看"到了!
就在下一瞬,凌山会故意卖个破绽,诱使凌婉攻击他右路,实则暗聚力量于左拳,目标是凌婉灵气不畅的左肩!
那一拳若是击中,会彻底废掉她的左臂经络!
"攻他下盘!
右虚左实!
"情急之下,凌云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场中。
凌婉一怔,几乎是本能地变招,剑光下划,身形左移。
凌山蓄势待发的左拳果然落空,反而因为算计落空,身形一个踉跄。
凌婉抓住机会,剑背精准地拍在他后背心。
"噗通!
"凌山摔了个结实的狗啃泥。
全场瞬间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角落里的凌云——这个废物,怎么可能看破凌山的招式?
还精准地指出了破解之法?
凌山狼狈爬起,脸色铁青得可怕,怒火几乎要喷出眼眶:"废物!
你竟敢作弊干扰比试!
"裁判长老也皱起眉:"凌云,你可知罪?
"凌云平静道:"我只是观看比试,自言自语,何罪之有?
难道家族大比规定观众不能说话?
""你!
"凌山气结。
凌婉复杂地看了凌云一眼,收剑行礼:"承让。
"她虽然赢了,但看向凌云的目光也充满了困惑。
高台上,一首闭目养神的主宗特使却微微睁开了眼睛,第一次正视台下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 * ***大比结束,凌婉毫无争议地夺得第一,凌山屈居第二。
夜幕降临,凌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小屋,点亮油灯。
白天强行运用那种感知力,让他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心中却有一丝罕见的激动——那种看透一切的感觉,虽然痛苦,却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下意识地摆弄起床头那七块灰扑扑的石头,将它们按照今天隐约感到的一种奇异顺序重新排列。
就在最后一块石头落位的瞬间——嗡!
七块石头猛地一震,表面灰扑扑的外壳骤然龟裂脱落,露出内部半透明、闪烁着星芒的晶石本体!
柔和却浩瀚的能量波动弥漫开来,瞬间充满了整个小屋!
"啊!
"凌云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猛地灌入他的身体,冲刷着每一条枯竭的经脉!
剧烈的痛苦远超灵根被夺之时,仿佛整个灵魂都在被撕裂、重组!
他惨叫着倒地,身体蜷缩,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疯狂涌入脑海:· 一片无垠的星空,巨大的星骸漂浮,一座古老斑驳的石碑矗立其上,上面刻着无法理解的文字...· 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背负双手,仰望苍穹,叹息声跨越万古...· 惊天的大战,星辰崩碎,法则断裂,鲜血染红虚空...· 七点微光,如种子般射向宇宙边荒...· 一双冰冷的眼睛,穿透无尽时空凝视着他...剧痛和信息的洪流几乎将他的意识冲垮。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彻底毁灭时,所有的痛苦和幻想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片温暖的宁静。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古老苍茫气息的气流,缓缓在他彻底枯萎的丹田内诞生,自发地沿着一条玄奥的路径运行起来。
它所过之处,受损的经脉如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奇异的能量。
凌云猛地坐起,剧烈喘息,汗出如浆,但眼中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颤抖地伸出手指,意念微动。
嗤!
一缕比发丝还细,却晶莹剔透,闪烁着微不可察星芒的气流,出现在他指尖!
虽然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这确是真实的、受他控制的能量!
三年来第一次!
这不是他曾经熟悉的灵气,而是一种更原始、更纯粹、更强大的力量!
狂喜之后,是更深的震撼和疑惑。
那些破碎的画面是什么?
那星空、那石碑、那身影、那大战...这七颗石头又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两个字——源炁(qì)。
这是一种远高于灵气的宇宙本源能量!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感知力疯狂暴涨,脑海中似乎多了一些残缺不全的信息碎片,关于这种能量的名称、基础运用法门...仿佛这信息本就藏在他灵魂深处,只是被这"源炁"激活了!
轰隆!
就在此时,小屋的门被狂暴的灵气轰击得粉碎!
凌山满脸狰狞地站在门外,眼中杀意沸腾:"废物!
白天让你侥幸得意,现在我看还有谁能救你!
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一步步逼近,灵溪境中期的灵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形成强大的威压,足以让任何普通凡人骨骼作响!
若是半个时辰前的凌云,在这威压下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但此刻,凌云缓缓站起身。
他看着气势汹汹的凌山,那双三年来看惯了世态炎凉、变得暮气沉沉的眼睛里,第一次重新燃起了锐利的光芒,深邃得仿佛倒映着浩瀚星空。
面对凌山的杀意,他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怜悯,开口:"你,吵到我修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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