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火车站。
己近深秋,但日头就像后妈的巴掌扇在脸上。
那叫一个毒!
陈实扛着行李,排着队往出站口走着,身上的的确良衬衣己经被汗水浸湿,极不舒服。
但陈实稚嫩的脸庞却没有丝毫不耐,周围的嘈杂也没能影响到他。
一手托着肩膀上的尿素行李袋,一手紧紧攥着一张纸。
那是他的命根子,至少目前来说是如此。
出站口用围栏围起来,每个通道仅容一人通过,在边上是五六个荷枪实弹的武警,工作人员面无表情的检查着出站乘客的证件。
不时有出站乘客被揪到一旁,他们的脸上无一不挂着惊惶的神色。
语气哀求,解释着什么,听不甚清,但很快就有穿着迷彩服的治安队将这些人带到另一旁,统一看管起来。
很快就轮到了陈实。
“边防证!
身份证!
车票!”
陈实听到这话后,神情一凛,赶忙递上早就备好的证件。
他可是听说了,最重要的就是边防证,要是没有这玩意,不仅会被送到樟木头采石场,还会被遣送回去。
工作人员有些诧异的看了看陈实,检查无误后,将证件还给了陈实。
十九岁的少年能长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属实不多见,在这个普遍营养不甚充足的时代,陈实属实是鹤立鸡群了。
出了站,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喧闹的人群,吆喝的商贩,陈实看的一阵出神。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这繁华果然不是村里可以比的,陈实心里默默道。
摆脱了拉客纠缠的商贩,他提着行李,来到报刊亭,从衬衣口袋中掏出一张纸条,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
周氏武馆!”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只不过嗓音有些沙哑。
“师娘,我是小六,我到深圳了。”
”小六?
好,那你在车站等一下,一会我让你静姐去接你。”
挂掉电话,陈实眉头一蹙,师娘口中的静姐叫周雯静,只不过比他大上几个月。
目前正在读大学,现在也不是放假时间,她怎么会有空来接自己?
这年代的大学生可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不像他连中专都考不上,只能去念高中,结果大学也没考上。
挂断电话,陈实拿出一块钱放在报摊上,抬腿就准备找个阴凉的地方先等一会。
喝着茶水的秃头老板,张口吐出一截茶梗,右手拧紧杯盖,语气不咸不淡。
“一个字五毛,你刚刚说了十一个字,零头就不要了,算你五块钱。”
陈实脚步一顿,哪怕他再老实,也知道对方这是在欺负他刚来深圳。
在老家,一块钱,都够他打五六分钟电话,刚刚三言两语,一分钟都不到。
他没想让对方找钱就不错了,五块钱,可不是一笔小钱。
“怎么?
想打霸王电话?
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老板话音落地,周围的五个青年就慢慢靠了过来。
陈实身体一绷,拎着行李的右手一攥,左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治安队。
老板有恃无恐,嗤笑一声:“就这个价,要么交钱,要么把你扭送到治安队。”
眼看五个混混就要逼近,陈实又从裤兜中在掏出西个一元硬币,放在了报摊上,深深的看了秃头一眼,似乎想要将他的长相印在脑海中。
秃头将五块钱收了起来,老神自在,丝毫不在意。
这样的年轻人一看就是初入社会,不知天高地厚,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朴实的愚蠢。
一眼就知道很好欺负!
能在火车站开报刊亭的,眼光自然毒辣,要五块钱既不多也不少。
要多了,捅到治安队那里,他也不好交代,要少了,他不好给自己交代。
这可是秃头老板的生存智慧。
吃了闷亏,陈实不言不语,拎着行李走到旁边工地铁皮挡板的阴影下。
不远处的几个青年见陈实老实了,打了个呼哨就没在管他。
微风袭来,带来了久违的凉意,吹散了一丝闷热。
周氏武馆教授的是莫家拳,在陈实年幼之时,馆主周淮安见猎心喜,将其收为关门弟子。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往年,周淮安一有空就会回浪浪村教导陈实,两人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周淮安的出现不仅让孤儿寡母的陈实母子在浪浪村站住了脚,也让他感受了一丝关爱。
因此高中一毕业,在老家赚了些路费,陈实就准备来投奔师父周淮安,希望能谋一份事做。
在陈实眼里,师父可是实实在在有大本事的人,不仅教授他拳法,还教导他做人的道理。
更重要的是,每次师父一出现,总会给他带一些村里没有的零嘴。
陈实也不负所望,在拳法一道很有天赋,大概所有的天赋都点在武力上,相反念书也就没那么上心了,只勉强念完了高中。
约莫等了二十分钟不到。
叮铃铃……在路口,一个穿着碎花裙子,扎着两条辫子的少女骑着自行车过来。
老远就朝着陈实的方向挥手,很显然,对方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阴影下的陈实。
陈实眼睛一亮,站起身也挥了挥手,快步迎了过去。
少女的皮肤白皙,可能是骑的有点快,鼻翼上都沾染了细密的汗珠,小脸红扑扑的。
“小石头,你来深圳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要是你被红袖章给抓走了,看我还管不管你?”
少女推着自行车,踮起脚大人似得拍了拍陈实的肩膀,然后一手叉腰,虎着脸,佯装生气,仰着头看着陈实。
来人正是周雯静,这个外号是小时候两人打闹,她打他,结果自己疼哭了,自此,陈实就多了这个称呼。
“小师姐,师父给过我地址,再说了电话费可不便宜,而且你不是念大学去了吗?”
陈实挠了挠头。
听到这个,周雯静眼神中有一丝黯然一闪而逝,绕着陈实看了一圈。
嘴里嘀咕:“都说了师姐就是师姐,什么小师姐的。”
“你没事就行,先同我回家吧,我妈也好久没见你了。”
“对了,你在这里打电话,他收了你多少钱?”
周雯静指了指不远处的报刊亭。
陈实笑嘻嘻道:“那老板看我长得帅,没收我钱?”
周雯静一脸狐疑的看着陈实,眼神之中满是不信,她虽然是读书人,但是火车站的门道还是了解一些的。
不趁机宰你就不错了,不收钱,当是你家的啊?
不过她也深知陈实的性格,既然他不想说,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正准备离去。
这时一声口哨声传来,正是刚才那五个青年中的一人,梳着一个大背头,打的摩丝,就连厕所的苍蝇都站不住脚。
“靓女,一个人啊?”
语气轻佻,眼神不断上下扫视着周雯静上身被撑开的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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