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凝结在萧家演武场冰冷的青石板上,映着初升日光,泛着湿漉漉的寒光。
场中,“砰砰”的拳脚交击声、呼喝声、兵器破风声不绝于耳,族中年轻一辈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晨练。
汗水蒸腾起薄薄的白汽,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然而,在这片喧嚣与活力的边缘,一处略显偏僻的角落,空气却凝固得如同寒冰。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踉跄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上,尘土微扬。
是萧凌。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胸口翻涌的气血却猛地冲上喉头,“哇”地吐出一小口淤血,在青石板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炼气三层那点微薄的护体灵力,在对方面前脆如薄纸。
“啧,就这点能耐?”
一个带着毫不掩饰嘲弄的声音响起。
身材魁梧的萧虎,甩了甩手腕,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萧凌,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他周身灵力鼓荡,赫然是炼气六层的气息,在这群年轻子弟中算得上佼佼者。
“三年前,你不是咱们萧家百年不遇的天才吗?
炼气巅峰,风光无限,连家主之位都唾手可得啊!”
萧虎的声音陡然拔高,故意让整个演武场都能听见,“怎么?
去了一趟‘那个地方’,回来就变成连我一拳都接不住的废物了?
嗯?”
“废物”两个字,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萧凌的耳膜,也刺得周围许多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有漠然,有鄙夷,有怜悯,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看热闹。
曾经那些仰望他、巴结他的族弟族妹,如今眼神里只剩下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萧凌的指关节深深抠进冰冷的石板缝隙里,指甲崩裂,渗出鲜血,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痛。
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令他窒息。
三年前……这三个字在他脑海中炸开,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茫然。
那场发生在族中禁地的意外,如同被浓重的黑雾笼罩,只剩下零碎而痛苦的片段:刺耳的碎裂声、吞噬一切的黑光、撕心裂肺的剧痛……等他再次醒来,一身引以为傲的炼气巅峰修为荡然无存,经脉淤塞,丹田晦暗,仿佛被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
无论他如何拼命修炼,吸纳的灵气都如泥牛入海,修为不进反退,最终跌落并死死卡在炼气三层,成了萧家最大的笑话。
从云端跌落泥沼,只需一夕之间。
“怎么?
哑巴了?”
萧虎上前一步,沾着尘土的靴子毫不客气地踩在萧凌撑地的手背上,用力碾了碾。
钻心的疼痛传来,萧凌闷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却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发出更多声音。
“天才?”
萧虎嗤笑一声,靴底又加了几分力,“我看是踩在脚下的烂泥还差不多!
记住了,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演武场不是你这种垃圾该来的地方,免得脏了大家的眼!
滚回你的狗窝去!”
哄笑声从西周响起,像无数根鞭子抽在萧凌身上。
他低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赤红的双眼,也遮住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滔天恨意与不甘。
他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一场莫名其妙的意外就毁了他的一切?
他恨!
恨这贼老天!
恨这落井下石的族人!
更恨那个隐藏在意外背后,可能存在的、模糊不清的黑手!
就在这极致的羞辱与内心的风暴中,胸口处,紧贴着皮肤的地方,传来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润感。
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枚看似普通的白色玉佩。
它没有灵气波动,质地普通,甚至边缘还有些磨损。
但每次当他濒临崩溃的边缘,这枚玉佩总能传递来一丝奇异的暖意,如同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拂过他伤痕累累的心,成为他在这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微弱的锚点。
母亲…… 萧凌在心中无声地呼唤,那玉佩的暖意似乎又强了一丝,强行压下了他几欲爆发的戾气。
不能冲动……现在发作,只会招致更彻底的毁灭。
演武场高台之上,坐着几位家族长老。
居中一位,须发灰白,面容刻板,眼神锐利如鹰隼,正是大长老萧厉。
他全程冷漠地看着场下发生的一切,仿佛眼前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
当萧凌被击倒、被羞辱、甚至被踩在脚下时,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深处,才极其隐晦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那不是怜悯,更像是一种审视,一种确认,或者……一丝难以言喻的放松?
这丝异样快得如同错觉,瞬间便被更深沉的冷漠覆盖,仿佛萧凌的存在,连尘埃都不如。
在萧厉身侧不远处,一个穿着不起眼灰色杂役服饰的身影,低着头快速穿过廊柱的阴影,仿佛只是去处理什么杂物。
但那匆匆一瞥投向演武场角落的目光,却带着一种与杂役身份格格不入的阴鸷和探究,随即迅速消失在阴影深处。
萧凌没有注意到高台上的目光,他所有的意志都用来抵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剧痛。
他一点点、艰难地抽回被踩得血肉模糊的手,无视萧虎轻蔑的嘲笑和周围刺人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只是用袖子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挺首了佝偻的脊背——尽管这动作牵扯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然后,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沉默地、倔强地离开了这片给予他无尽羞辱的演武场。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
阳光落在他孤独的背影上,拉出长长的影子,与演武场中的喧嚣和活力格格不入。
力量……我需要力量!
一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呐喊,混合着屈辱与滔天的不甘,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会亲手拿回来!
还有那三年前的真相……所有践踏我的人……等着!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混入尘土。
胸口的玉佩,依旧散发着那微弱却坚定的温润暖意。
废材的逆袭之路,从这炼狱般的耻辱中,无声地拉开了染血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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